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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姨娘听了这话有些发窘,上次晚上来给柳元久送补汤,里边搁了些助兴的药,熟料悉数被这松青给受用了,那药性发作起来以后将红玉的名节给毁了,柳元久索性便将红玉指了配给松青。因着松青年纪尙小,十六岁都未满,所以红玉依旧在听雪阁给她当丫鬟,要等着松青十八岁的时候再成亲。
出了这件事情,红玉连书房这个方向都不敢走,更别说是来书房了,今日听说;黎姨娘要过书房来劝说黎玉立,她将身子缩到一旁直摆手:“姨娘带红绡去罢,我就在听雪阁做些针线活儿便是。”
红玉比松青要大三岁,等松青十八的时候她都二十一了,她只将松青看做个没长大的孩子,根本没想过要嫁他。那晚稀里糊涂的被柳元久指了给松青,到现在还没有拐过弯来,根本不想见到松青那张脸。
见着松青那殷殷的神色,黎姨娘含糊应了一声:“她在听雪阁里做女红,没时间跟我出来。”
松青脸上笑逐颜开,连连点头:“可是在绣嫁妆?”
黎姨娘瞪眼瞧着松青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他,扶了红绡的手便往里头走:“带我去黎公子房间,他来了这么久,我这个做姑姑的却还未来看望过他,怎么也说不过去。”
松青应了一声,带着黎姨娘便往里头走了去。黎玉立住在书房左边的第二间,此时已起床有一个多时辰,正在认真温习书籍,见松青领了黎姨娘进来,慌慌张张站了起来行礼:“姑姑安好。”
黎姨娘朝他点了点头:“你且坐下,我今儿过来却是有件事情想要和你谈的。”望了望黎玉立,黎姨娘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你订亲了没有?”
黎玉立顷刻间涨红了脸:“回姑姑话,父亲早逝,家中贫寒,有一点点银子都拿了给我做束脩,哪里来的闲钱去订亲?”
“姑姑想给你牵根红线,你愿不愿意?”黎姨娘笑吟吟的望着黎玉立:“这可是上天降下来的好姻缘,你可别错过了。”
黎玉立一愣,望着黎姨娘笑得舒畅,心中有几分不自在,这亲事难道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能随随便便就答应下来的?“姑姑,这事情我也不能做主,还得请示过母亲才好,若姑姑觉得有合适的人选,不妨与我母亲去说说,玉立的亲事全由母亲大人安排。”
“玉立,你真是个书呆子!”黎姨娘有几分惊诧,这人怎么就听不出自己弦外之音来?若是灵活一点的,早该站起身来向自己道谢了,为何这人却还在推说要去找他母亲?“我与你说,这门亲事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我们家夫人见你才学好,想要将柳府的小姐嫁给你呢,你瞧瞧,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柳府的小姐嫁给我?”黎玉立惊得几乎要跳了起来:“柳府小姐们出身高贵,哪里是我能攀得起的,姑姑快莫要开玩笑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既然夫人有心结亲,你又怕什么!”黎姨娘笑着抬手朝黎玉立摆了摆:“你且坐好听我说!后日便是柳二小姐的生辰,夫人会请云州城里各家贵夫人带着小姐们过来做客,你写张条子将二小姐约到水榭或是凉亭里头,只消小坐一阵,自然会有人过来撞破你们两人相约的好事。到了这个时候,众人尽知你们两情相悦,即便是柳大人不想将二小姐嫁你也没办法了。”
黎玉立“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伸手指了房门呵斥道:“黎姨娘,我本敬你是长辈,没想到你竟然说出这样没脸没皮的话来!我乃是饱读圣贤书的人,如何能做出毁人名节的事情来?那又与禽兽何异?你且快快离去,不要再多费口舌!”
黎姨娘没想到黎玉立竟然会翻脸不认人,惊讶得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瞪着他,好半日说不出话来。黎玉立见她不肯走,似乎还要开口劝她,不言不语,拿起桌子上的笔洗便往黎姨娘身上泼了过来:“黎姨娘,你不想走,恕玉立无状,只能赶你走了。”
“你要做什么!”黎姨娘高声尖叫了起来,提了裙子脸色仓皇的往外边跑,直到跑出书房的大门才停了脚,回头瞧了瞧,黎玉立没有追出来,这才放了心:“真是个呆子,给他这么好的机会,都不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大堂里仿佛没有一丝风,一切都是一种胶着的状态,柳四夫人脸色很阴沉,她的眉眼拉了下来,形成一个低低的弧线,这充分显示了此时她的心里很不舒服。
“什么?他竟然这般不识抬举?”柳四夫人的指尖轻轻抚摸过茶盏光滑的外壁,停在蛱蝶的翅膀上,上下擦刮着。
“是。婢妾暗示也给了,明示也做了,他不仅不动心,反而将婢妾骂了一通赶了出来!”黎姨娘站在那里,虽然已经不再惊恐,可是脸上的红潮尚未褪尽,一想到自己被后生小辈给骂了,心中满不是滋味。
“我知道了,你去罢。”柳四夫人点了点头,眉眼又慢慢的恢复了平常那神色:“这事先压下来,不再提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黎姨娘刚刚离开,柳四夫人便伸手揉了揉额角:“钱妈妈,这书呆子如此不开窍,实在可恼,看来咱们真的只能用那一手了。”
钱妈妈弯腰垂手道:“收买一个戏子比收买一个书呆子要容易得多,只是夫人仁心宅厚,本来是想给二小姐寻一桩美满姻缘的,可现儿看起来她没那福气。”
柳四夫人嘴角开始弯了起来,笑意一点点的荡漾开来:“你又怎么知道收买戏子更容易?若那个戏子也是这般呆滞,又如何是好?”
“夫人,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更何况这个庆丰班的台柱子小瑞芳本来便是个惯会钻穴打洞的,这些事儿他早就做惯了,别说给银子,就算是不给银子,见着二小姐的美貌,他也会想着要去沾上一沾。”钱妈妈的一双眉毛越来越拢,渐渐的挤到了一处。
“可不是这样。”柳四夫人喃喃的说道,那笑意越发的深了些:“杜姨娘生的那个,我可是按着老夫人的交代,锦衣玉食的养着她,没想到她却自甘轻贱,竟与那戏子搅到了一处,这真叫我为难哪,到时候是将她嫁了那戏子,还是送去庵堂里做姑子的好?”说得得意,柳四夫人哈哈的笑了起来,头上的金钗子不住的簌簌抖了起来,垂下来的流苏末端有闪闪的红宝石,不住的在耳边乱晃。
“母亲,钱妈妈,你们在说什么这般开心?”大堂门口传来柳明珠娇媚的声音:“怎么也不等明珠过来再说?”
柳明珠身上穿着一件淡粉色的衫子,外边套着银红色的褙子,下边系着渐变颜色的长裙,有如积云涌动一般,烘托出了一条小巧的腰肢。柳明珠摇摇曳曳的拖着碎步走到柳四夫人面前,拉住了她的一只手娇嗔道:“母亲,什么开心事儿不告诉明珠?”
柳四夫人伸手将柳明珠带到自己身旁,笑着打量了她一眼:“我的明珠越发标致了,明年及笄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想着要遣人来提亲呢。”
留明珠微微睁大眼睛娇嗔道:“母亲,明珠想要嫁的是景铉哥哥,你可别胡乱答应了旁人!不是景铉哥哥,到时候可别怪我不上花轿!”
“瞧你这说的,哪有女儿家自己挑人家的!”柳四夫人止不住的笑着,拍了拍柳明珠的手:“你的亲事到时候恐怕还得等你那祖母点头才行呢。”
柳明珠气呼呼的坐了下来,两只脚很不痛快的擦了擦地面,发出了细微的刺啦之声:“哼,我可不管,祖母若是糊里糊涂的不让我嫁景铉哥哥,那我便偷偷跑出去找他,不再回来了。”
“说什么胡话儿!”柳四夫人有几分着急,冲着柳明珠大喝了一句:“能嫁进英王府,你祖母肯定愿意,只怕乔世子不会遣人来提亲呢。这八字还没有一撇,你却在一旁着急上了,竟然说出这种不守规矩的话来!明珠,你可得要记清楚,以后休得再说了。”
柳明珠被柳四夫人说了几句重话,脸色渐渐的红了起来,她望着柳四夫人撅着嘴,眼中慢慢的有了一层水雾,看得柳四夫人有些心疼:“明珠,我只不过是在家里头关着门与你说说,你别摆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样来。年关咱们要回京城了,那里规矩可多了不知道多少,你若还是这般任性,恐怕祖母会不喜欢,以后亲事便艰难了。”
“真的吗?”柳明珠有些惶恐的睁大了眼睛,她在柳府被当做掌上明珠般养大,今日忽然得了柳四夫人这略带警告的言语,心中不免有些慌乱:“父亲……能不能不回京城?我们一家人依旧在云州便好,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母亲你照样打理府中中馈,我也不必要每日去给祖母请安。”
“你这傻孩子,若是你父亲不升职,那你与乔世子更无可能了。”柳四夫人疲惫的笑了笑:“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贵女想嫁乔世子,就是你大伯家里还有一个想要嫁他呢。你一个正四品官的女儿,如何能与她们去争?”
柳明珠听着柳四夫人这般说,头低了下来,好半日没有开口说话,柳四夫人见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赶紧开口安慰她:“明珠你也别着急,等你父亲升了职,咱们家回了京城,你多出去参加几次宴会,乔世子见你艳压群芳,自然不会再去想着旁的贵女,到时候咱们给他些暗示,他自然会遣人来求娶了。”
“真是这样?”柳明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兴奋得手指都颤抖了起来,可刚刚拂过面门,又慢慢的放了下来:“母亲,沉香阁那个柳明媚生得不会比我差,是不是?”
“她算不了什么。”柳四夫人一怔,面前浮现出了明媚容光熠熠的脸孔来,她只觉心中一阵厌恶:“她即便再生得美又如何?一个女子若是名声坏了,谁还想要娶她?”
“名声坏了?”柳明珠有几分不解,望着柳四夫人那张圆盘子脸,声音里头充满着怨气:“她的名声可好得很呢,在普安堂里治病救人,外头都传着说柳知府的二小姐是天上仙女下凡!”
“可是大户人家结亲哪会看这个!”柳四夫人阴测测的一笑,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盏:“明珠,你且耐心等到后日,咱们睁大眼睛在旁边看她的笑话便是了。”
“后日?”柳明珠眼睛转了转:“后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不成?”
“大小姐,后日是二小姐生辰,夫人特地为他请了庆丰班来唱堂会。”钱妈妈满脸奸诈的笑容,眉飞色舞的解释着:“庆丰班有个台柱子小瑞芳,既能唱小生又能唱花脸,文戏武戏都能做,可是一把好手!他生得俊,勾引了大户人家里头不少夫人小姐,若是这次能将二小姐引着上了钩儿,那……”
柳明珠这才恍然大悟,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来:“这个法子真是好,母亲,可千万不能失手了,一定要叫那柳明媚身败名裂!”说出了这句话,柳明珠只觉得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蓦然不翼而飞,全身都轻松了起来,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无比舒畅。
“这是自然,无论如何也要得手,这样才能替夫人与大小姐出气。”钱妈妈垂手而立态度十分恭敬,夫人是她一手奶大的,大小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在她心里,她们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自己一辈子都在为她们而活着。见着夫人与大小姐屡次吃亏,钱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总在想着各种办法要替她们出气,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失手。
“钱妈妈,你联系好庆丰班没有?”柳四夫人将茶盏放回到了桌子上边:“可不要请不到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请到了,早两日就已经安排好了。”钱妈妈笑着弯了弯腰:“那庆丰班的班主说了,柳大人家有请,就是接了别家的堂会也会推掉的,绝不会不来!”
“那便好,那便好!”柳四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可整张脸却扭曲了起来,瞧着十分不协调,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幽幽的曲调从湖边一个戏台上响起,唱腔婉转清越,似乎要分花拂柳的穿过那园中美景飞到外头去。台上有一位花旦,涂脂抹粉已经看不出她本来的面目,两片艳红的胭脂夹着一管琼瑶鼻,眼波流转,有说不出的风情。
“可怜了这丽娘,每日被关在这园子里边也出去不得,不像我们这边的规矩松,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能由夫人们带着出去逛逛。真该放着出去看看,否则没由得会憋出病来!”吕夫人着迷的听着那花旦在上边幽幽咽咽的诉说着被关在这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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