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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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阴天，从他的字开始。初读他的文章，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全然陌生的语境，里面是不及防备的钟灵毓秀和莫名的想象力，字眼、语汇、段落之间不落俗套地交织着思绪的枝枝叶叶。又如滑行中的跳跃，既流畅又晦涩，既细致又敞阔。

    我不否认我天然地喜欢那种情调，愿意被一种传说般的纯粹而打动，我凝视那些仿佛落过霜的字，结晶再结晶，最终冻结出一扇轻寒易碎的美丽和忧愁。

    文字背后的阴天因此令我备感奇妙，我不知道怎样心细如发的男子，可以让才华辗转于如此的细腻与精致之间。

    后来知道阴天是位诗人，曾有不少诗作发表于上海的萌芽、南京的青春、雨花、北京的青年文学、湖南的散文诗等文学刊物，这才稍稍缓解了我的疑惑--诗歌原本是极要求语言纯度的文学体裁。阴天与众不同的风格因此有了一个合理的来龙去脉。

    阴天曾出版过一本诗集在心情与脚步之间，我并没有看到这本书，而且我对诗歌也几乎一窍不通，但是我看过这本书的序言，从序言里偶尔摘录的诗集的只言片语，能够很容易地找出如今在网络上看到的、阴天散文中贯穿的情节与风致，比如："半杯红茶 一张空椅烟蒂熄去的两截情绪都是美丽"（花儿），比如："蛛结尘埃 一圈一圈地在缅怀那些动人的古往今来"（归去）。这些茗香的诗句、这些讶异的想象、这些迷人的意境呵。

    用我沾满俗世尘埃的眼睛，去张望诗人这个群落的时候，我总臆测许多日子将由不沾烟火的灵感与天赋组成，他们捕捉瞬间的顿悟，他们滑翔天空的翅膀，他们以天才的语言和孤傲的心灵穿行于理想与现实之间，亦游走于文学的廊下。不过阴天的文字里，除却天赋的蛛丝马迹，让我更多阅读到的，却是勤奋与阅历的一次次积累和沉淀。

    与阴天美仑美奂的抒情散文相比，我好像更喜欢看他的纪实文章，他的上海漂流之女人小萍与她的0公里处、耳朵上挂问号的女人，还有一篇认识存存二十年，让我仿佛看到金色的青春被岁月漂成银白的一道道程序，仿佛看到成长的年轮刀刻斧凿地在日复一日的尘埃里，被铭记成清晰和裸露，读过这些文字，我总会在内心完成一次长长的吐纳，犹如百感交集。而阴天的杂文如便溺时代，则让我看到只有在博闻强识之后，才能操纵的锋芒，散发兵不血刃的剑气。

    文字之外，我和阴天也因游戏而有所接触。

    我曾为不得不接触阴天而准备了一些勇气，因为他在第一次参与游戏的时候，来去匆匆，行踪莫测，在版面上一言不发，只有轮到他出手的时候，才令人悬心地精准乍现。以我的推测，必是心高气傲之人无疑。才华之上的心高气傲总是司空见惯，我对自己说，接受起来或许不会太难吧。

    不过随后的沟通却让我忍俊不禁，阴天实在是一个极善良随和的人。我后来知道，他只是对西祠不够熟悉，他不会预订版面，不知道秘版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副版有删贴的权利，不知道vip是做什么的，总之除了写字、发贴，几乎不知道西祠的一切规则，文字的高超和作为网络新手的浅显在他身上集散出一种令人哑然失笑的情趣。

    我一直觉得阴天身上有一种浓郁的书生气，当我再次读过杨绛的记钱钟书与围城时，就随随便便地把它说成了痴气，阴天也并不恼。这种气质不时令我莞尔，比如我问他可不可以发照片，他会反问我："照片是做什么用的？"比如，游戏里明明给过他身份留言，他会不明不白地又问一句，然后我就知道，他只看到留言的标题是"绝密"二字，居然没有打开内详。我开玩笑说："看来对新手的进步程度明显估计过高。"他就认认真真的回答说："对，应该多写几个字，比如注意打开之类。"又比如偶尔在qq上交流的时候，我会随意发送一个"哭"的表情，阴天就会纳闷地问："你怎么了？你不要哭。"我好几次笑不可抑，阴天便又大度地称赞我说："遇到一个痴子，你还这样的乐。"这种貌似痴气的认真，被我认作是沉浸于文字之后的一种不问世事和轻装简行，单一而执著。

    阴天当然不能不问世事。事实是，他的经历和才华其实一直让我持续着程度不一的惊讶，比如除了文字，他还精于音乐和绘画；比如从事艺术行为之际，他一直在商场游历，有一份超厚的经商履历，并曾远走异国他乡；比如经商之前，他曾是位老师，但是这位老师既不教中文，也不教美术和音乐，居然是政治这些有的是阴天偶尔提到的，有些是我在不少文字里读到的。我曾将这些错落的、分散的镜头一一衔接，却仍然无法在头脑里形成一组连贯的画面。当事实局限于想象之内的时候，我开始自作主张地认为：或者正是一波三折的灯红酒绿与不能左右的斑驳世事，才令某些心情与文字，执意舒展得玲珑而纯净。

    有时候，我会觉得阴天是一条河的两岸，左岸的枝繁叶茂、鸟鸣莺戏叫红尘，当文以为舟、字以作楫的时候，心头的每一次摆渡，才抵达右岸的桃源深处，于是，深埋的青春与理想，会在那一刻，任凭世外的源头活水灌濯，重新破土而出。

    有时候，我又会觉得阴天是一扇门的两侧，门外的喧嚣陆离与贩夫走卒叫闹市，当文以为匙，字做旋钮的时候，洞开的门内，扑面而来的山野的风，是依旧等在那里的、年华隔不断的吟啸与高歌。

    阴天说，人都有两个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