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贵的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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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店里看书的人很多，人们或站或坐，这使得本来宽敞整洁的大厅显得有些拥挤不堪，但我还是一眼便看到了他。

    他太扎眼了。处处人满为患，唯有他的四周空落落地。可能是出于习惯，虽然身后便是供看书人就坐的低矮的大理石窗台，他却蹲着，双手捧一本书深埋了头在那里看。我挑选了几本书，走过去在他身后的窗台上坐下来，一股难闻的气味即时便有刺入了鼻腔。我屏着气冷冷地打量他：花白而略显凌乱的头发，一件蓝色的上衣已经浆洗的泛出了白色，脸膛和脖子由于长时间在太阳下劳作的缘故呈现出酱紫色，我甚至还注意到他裸露的脖子上竟然有两个脓疮总之，这一切给我的感觉是他的存在与周围环境是那样地不和谐。凭直觉我断定，他是一位来自附近的某个建筑工地的民工。因为经过广场时，我曾看到好多与他一样穿着的人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而此刻，他竟是这样地如痴如醉，忘我的沉迷于书的世界里。甚至于我那不懂事的孩子爬窗台时将脚蹬在他身上，他都没有发觉。“也许，这座魅力城市的建设不乏你的功劳，然而在这儿，你却是一个另类，一个遭人嫌的另类。”我这样想。

    我未能看到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目光一刻也未曾从书上移开。那会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混浊？布满血丝？我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试图探下头去与他的目光相遇“哪怕只是一刹那也好！”却始终难以积聚起足够的勇气，与他对视。我自失地长呼了一口气。环顾左右，忽然对那些坐着或站着，包括我在内的穿着体面的“城里人”产生出一种未明的悲哀，自负“文明”“有文化”却在鄙夷、疏离着一个趁辛苦劳作地间隙忘我求知的心灵。我不禁对自己刚才的行为和思想深深地感到羞愧。

    理了理零乱地思绪，放开肺叶自由呼吸，我用双眼重新打量着他。

    看，他蹲在那里，神情专注而安祥，犹如一尊出自大师手中的雕塑，质朴厚重，折射出一种与命运抗争的光芒。的确，那是供看书人就坐的低矮的大理石窗台，但，真正的圣者却蹲在那里。我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疾速地逃离了那个经常光顾，而今却令我感到压抑的场所。恍惚间，我看到空旷的大厅里，只剩下一排排高大的书架静穆着，犹如一位位高贵的使者肃立。他蹲在那里，初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户在他的周身织成一个耀眼的光环，像一团火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