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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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的中国文人，通常有三大梦想：好书在手，美人在侧，明君在丹墀之上。明君作为一个特定的名词，虽时时还被人们挂在嘴边，实质上却已逝者如斯，成为了历史的记忆。不仕，不堪仕与无处可仕，使文人的精神负担大为减轻，只是好书与美人仍然令他们“寤寐思服”情牵梦绕。

    严格的来讲，老三不能算作是一个真正的文人，甚至不能说他是一个真正读书的人。不可否认他对书有着非常寻常的热爱，但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就像守财奴表现出对金钱的狂热一样罢了。夜深人静之时，他会对着自己的一壁藏书，心生暗喜；白昼来临，书却成了他无尽的烦恼，他担心自已的“宝贝”会被别人轻易借去，致使多年的心血白白浪费。于是，他自书一帖：“免开尊口，概不外借”粘贴在书柜一侧。更甚者，他将所藏之书又细细梳理一遍，捡出最爱者，当然也无非是一些名气大点，装帧美点的书，像豪富们爱护他们的女人一样，藏在金屋子里。这样做，可能她们会受潮、蒙尘、遭虫蛀，长年置身在无边的黑暗里，但爱已冲昏了他的头脑，为了守住她们，他只能这样做。诚然，他的做法根本毫无必要，因为窝居在水泥森林之中的他，一年之中，也难得会有朋友登门造访。“但，这样总比措手不及的好。”他想。

    老三感到最畅快的事是购书。古人说：“书非借不能读也”而他对书的兴趣却全在购书之上。不过这种乐趣愈来愈成为了幸福的回忆。十年之前，收入虽低，却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每每领到薪水，除去必须的生活费用，余下的他便全部送往了新华书店。一套精装的二十五史便是那个时候购买的。至今他仍然清晰的记得买那套书时，图书员惊疑的眼神。那套书在当时他居住的小城里可谓天价，但他买得起。买来放在案头，即使不读，看上一眼，他心中也会泛起些许得意之色。“二十五史呀，真正的大部头，我有！”这么一想，他仿佛立即会高人一等。

    今天，老三的收入已绝非十年前可比，可用于买书的比例却是越来越小，这并不是说他放弃了对书的热爱。新华书店至今仍然是他闲适时最喜、最常到的场所之一。置身在宽敞舒适环境优雅的大厅里，周身皆是一排排装帧精美古典的、现代的、中国的、外国的书，他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自己若有这么多书该有多好！”这么想着，他便不自觉地会翻看书的定价，就这样挨书架寻去，常常是一个下午毫无所得。

    极偶然的一个机会，他得知城隍庙有一旧书市场。循迹寻来，只见偌大的一个院落里，被数十个旧书摊挤得满满的。他强按着内心的喜悦，逐摊淘去。如此三四年过去，钱化的不多，书却所获颇丰。

    一日，老三闲来无事，突发兴致将所藏之书尽数搬出，准备稍事整理，看着自已的藏书已渐成规模，然得意之事却苦于无人可诉，不免有些许遗憾。适见爱女在侧，便一一指点给她看。“爸爸，你的书真多，你都看过了吗？”不想爱女这一句不经意的问话，对老三来讲却不啻一声惊天霹雳。他顿时楞在了那里。经过一番良心的拷问，翻着从书摊淘来的仅是颜色有些泛黄，纸质有些变脆，除此之外无丝毫勾划的“新书”老三若有所思。在之后的日子里，老三闭门苦读三年有余，做下笔记三十大本，将所藏之书尽数散去。

    友人闻说，问其缘由。他说，书是有灵性的，不读，不流便会死去。如果说将书尽数散去，会惹起无限想思之苦的话，那么拥书自重，藏起，锁着，使它蒙尘的人便无疑形同杀手。友人见他所做之事前后反常，话语又傻里傻气，随为他起一号曰：“书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