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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花,未来树,如今也都不过是幼苗而已,尽管味馆的弟子们朝气蓬勃,身上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在真正的强大面前,也只能一个接一个地败下阵来。
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苏玉回”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了自己的那把大菜刀。
十一比零,她不是零。
一众味馆弟子们已经从起初的强撑和不服气,变成了叹服。
要是这位前辈不是来争道统的,从此就和他们把灶论菜,那该多好。
世间没有如果,于是他们只能丧着脸,看着“苏玉回”说:“要是你们再输一场,此界的食修道统可就归我了。”
“一样,苏道友你再输一场,就可以安心受死了。”
刘迷竖着眉毛说道。
“受死”二字,让宋丸子脸色的笑容一僵。
甚至不敢偷眼去看坐在一旁一直不声不响的蔺伶,她极力岔开话题:
“第三场的论道,你们谁上啊?”
“我来。”穿着一件杏色长裙的女子脚踩兰花般的法器,在幽欢欢和陆六六的搀扶下晃悠悠来到了台上。
正是味馆的大当家,通脉体修骆秋娘。
宋丸子看见那个法器的时候就一阵儿心虚,想当年那还是自己送她的。
“苏道友,论道之战,我与你比。”
“你的身子是怎么回事?”
听见这话,骆秋娘对着自家可怜巴巴披了一层烂皮的师父甜甜一笑。
“你输给我,我就告诉你。”
所谓“论道”就是两人对坐辩论,坚守自己之道,驳斥对方的道心,直到有一方输了为止。
味馆准备了两个棉垫儿放在了两边石凳上,苏玉回手腕一翻,掏出了大把的小吃,就放在他们二人中间。
什么糖糍粑、芸豆卷儿、裹了花生碎的糯米点心……
骆秋娘素来爱吃这些,看在眼里,只觉得一层薄雾从眼中生出来,可看见对面的自家师父,那雾就被太阳晒得无影无踪。
“论道之战”是修真界各种比试中的最后一环,到了这时,比斗双方都疲累了,却又未能赢了对方,士气也有些消沉……种种原因,导致很多论道之战都颇为乏味,听的人昏昏欲睡。
头次看见两个厨子论道,也头次看见有人论道的时候面前摆了几十种点心,作为见证者的修士们有些懵,人群里传来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听人说她们论道的时候摆了一堆好吃的?”樊归一身后的那人又不安分了起来,“这是什么道理,我们不远万里来给他们做见证,怎么有好吃的却没我们的。”
樊归一叹了一声,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觉得一个魔修的话极有道理,还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
软座在下,美食在前,骆秋娘和“苏玉回”的论道之战却是超乎所有人想象的激烈,骆秋娘这些年饭做的越来越难吃,其中效用却是越来越好,她时常困惑于味道对于灵食本质到底是什么,是核心,是调剂,还是区区欲望的衍生?是骨髓,是皮肉,还是一顿描眉画目。
宋丸子一直认为食修的本质是“活人之法”,让人活下去为第一步,而所谓的“色香味”则是在其中的延伸,至于这延伸是否存在本末倒置之相,宋丸子只能笑着说:“人观景,看绿树葱葱,见不到泥土里的根,却知道根在哪里。这便是味与食的关系……你再吃块驴打滚。”
骆秋娘一边吃着,一边说着,完全没有吃人嘴软的自觉。
“一物,效用极好,味道却难吃,我做菜之时,用是不用?”
“果腹为本,效用在末,不可混为一谈。”
“修士不吃饭不会死。”
“一味追求效用,那灵食与丹药何异?花生酥吃一块。”
秀丽的女子用手指头沾掉了自己唇边的点心碎,继续道:“若无效用,不吃饭不会死的修士为何还要吃饭呢?”
“因为凡人在吃饭。”烈日当空,苏玉回手指一点,一层白纱从她的储物袋里飘出来,遮在了她们二人的头顶上,才继续说道,“此道本为凡人之道,它立于此界,非为修士,不过是一棵树,在此间生出了不一样的枝杈。”
二人你来我往,骆秋娘攻势凌厉,“苏玉回”进退有度,她们在论道时所展现的,都是她们绝少示之与人的一面。
在一旁静静听着,便不难明白为何骆秋娘修为平平、做饭又难吃,还能掌管味馆这么多年,让别人都对她心服口服。
又一轮日升月落,骆秋娘之前还有些气短,现在竟然越发精神了起来。
她们所辩的,已经从食修的“根”到食修的“路”。
听得味馆的食修们如痴如醉。
终于在这一天的日落之时,骆秋娘展颜一笑。
“我不懂的皆懂了,这一场,我败了。”
三局两胜,“苏玉回”以一己之力夺下了了味馆的道统,仍是在落月山的揽月崖上,短短几十年,仿佛是一场轮回。
“既然如此,你们食修的道统,我就拿下了。”
一展衣袖,宋丸子心里暗暗长出一口气,她大费周章至今,也算是有了个好结果——好歹命保住了。
骆秋娘慢慢站起来,正在她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见栖凤山顶绚丽的晚霞,似乎有些绚丽过头了。
红光大作,又转为白光,落月宗旧地距离栖凤山顶太近,所有人都被这白光晃了一下眼睛。
宋丸子揉着眼睛在心里想是不是自己扔下去的矿母有了些效用,却听见一个女声在她身边响起。
“丸子,怎么我一醒过来就看见你在争道统?还是争自己的道统?”
那声音自有不怒而威之势,熟悉得让人心里发烫。
可惜宋丸子的心还没等热起来,就先凉了,同时,一道水鞭对着她的面门直直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