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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下垂长须的钟文粹。
“你还敢跟我提条件。”潘叔坐着转轮椅自己向前推着,一下子推到前门,而潘叔仍盘坐,双手放在腿上,出现在钟文粹面前,“本以为你只带了一干鬼吏前来,不想你连阴兵也牵动了。”
“阴兵是我请的,不干他的事。”却是两色眉毛,白面无须的方杰,他戴了东坡巾,着一件清源夏布白中单,披一件蓝绸鹤毞,手执纨扇。
“武当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钟文粹说起了客套话,“道长的功力甚是了得,本判心悦诚服。”方杰也顺着说,“本官多有得罪,还请道长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这些阴兵。”
“想放过你的又不是我,”潘叔放下了退,双手扶着柄,靠着后背,你身为兵库司,调阴兵到阳间,动静之大,他会放过你?方杰欲言又止。
“还有你,地府的鬼吏本就不多,你都调上来对付我们,若地府有事突发,你的罪名能轻吗?”钟文粹低下了头。
我却在这时不小心插了嘴,“这么吧,你们帮卢旺达投胎转世,我们替你们保密,如何?”
“滚一边去,”潘叔训斥了我,“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我捂住了嘴,他又问两判官:“外头的黑气都散了吗?”
“尚未散去。”钟文粹答道,“本判立即令他们退下。”
“慢,”潘叔说,“让他们继续呆着,没什么事别退。”又吩咐我,去把门关上,我不敢多嘴,拿起大锁封了门,外头的乌云仍在翻滚着,不过没太激烈,仍是盘旋在外。
“这里不大方便,你俩到楼上谈吧。”潘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二楼自习区,一张较显眼的桦木实桌子,两侧各安两椅靠背椅,整个楼层灯火通明,却仅得四人,右侧潘鼎新戴了纯阳巾,穿一件大地红金丝襕衫,左侧的钟文粹,方杰已换了乌纱,穿上了红纱盘领补服,皂靴,钟文粹实仙鹤补子。玉带,方杰是锦鸡补子、犀带。
“监控呢?”潘书问我。
“关了。”
“卢旺达呢?”又问。
“不肯现身。”
“卢旺达,出来。”潘叔大喊。
卢旺达立即在我旁边现了身,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
“潘道长鹤和伊先生两道闯入地府,本判好生佩服啊。”钟文粹作了个揖。
“不劳二位,带了鬼吏阴兵,冲了三个时辰来闯图书馆,本馆真是蓬荜生辉。”我看了他俩一眼,冒出这么句话。
“礼而不往非礼也。”方杰咬着绔扇,“何况二位能来地府自如,我们进图书馆,竟损耗了两百鬼吏,一百二十名阴兵,个个烧得人魔鬼样。”
“这些个东西也不是你们二位的,是阎王的。”潘叔挺着他的大肚皮,“即使有损耗也是先找你们二位。”
“话虽如此,”钟文粹说,“你放的火,得由你承担才是。”
“我是自保才出此下策。”潘叔反驳道。
“我俩再阎王府下干事,若出了事,阎王报我们还是保你,自己想个清楚。”方杰把弄他的绔扇,爱不释手。
“我若上告三清,让他们再玉帝面前上奏,看阎王保不保你们。”潘叔没好气地说。
“既已至此,何不各让一步?”钟文粹凑近了脸。
“一时半刻阎王也不会过问太多,你让我们把鬼吏阴兵待会地府休整…”钟文粹刚说上话,又被潘鼎新插了,“待会休整好以后,再带回来对付我们。”
“绝无此意,”方杰收起了折扇,“若吏兵这般容易就带出来,我俩还与你废话甚劳子?”
“带不带出来是你们的事,反正放虎归山,我可干不得。”潘叔回应道。
“少了兵员吏员,被阎王查出,我俩得捱板子。”钟文粹有些急了。
“捱了板子,革去乌纱,发配到无间地狱,甚好。”潘叔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钟文粹看了看方杰,使了个眼色,“道长,要怎么做才肯放我俩一条生路?”
“不难。”潘鼎新眼指卢旺达,“帮他投胎转世就好。”
方杰回看了钟文粹,面面相觑,才说:“定生死可是阎王的事,不由得我俩做主。”
“地府做事,一定有些门道,何况卢旺达一生未害过人,安分守己,为何不能转世投胎?”潘叔斥道。
“门道可都是阎王立的,地府做事从来讲规矩,规矩也是阎王定的,非经证明不得入文定,非经家属烧钱买路不让过奈何桥。我俩虽属官宦,但审定核准之权仍在十殿阎王之手,六司只得辅助,并无决策之权。”方杰详详道尽。
“也就是说,一定要卢旺达证明他死的证据?”我忙问。
“不错。”钟文粹又作了揖,“潘道长,伊先生,我俩回去后,必定不敢再兴兵来犯,只是卢旺达这忙,我俩无能为力。”
“潘叔,你意下如何?”我问。
“这些个鬼吏阴兵,留给我们也是无用。”潘叔叹了口气,“带回去本也无妨,可是……”
“可是什么?”方杰问。
“你们把我这馆弄得乱成一团,却要我们收拾,好意思吗?”潘叔指着玻璃隔着的一楼大厅,地上的纸屑,垃圾箱打翻的文具屑及一些易碎的玻璃片,笔盖和橡皮胶。
“这个不难,”方杰说,“让几个吏兵去收拾干净就好。”
“你,去扫地。”我指着其中一个,“你,去拿拖把,吧地板拖干净。”又指了一个,“至于你,上天花板看看灯坏了没有……”
看着我这样指挥他们的手下,两位判官也无可奈何。
夜深,九点,三楼办公室,周小倩醒了,却看到周遭黑蒙蒙一片,“我在哪儿?”我推开了门,她问:“谁?”我顺势按了按钮,“是我。”
“我怎么在这里?”伊有些神志不清。
“你早上昏倒了,睡到现在。”我微笑着说。
“现在几点了?”伊弄了弄前额。
“刚出九点,你该回家了。”我说,前脚出了办公室,后脚伊也跟了出来。
“今天就你和潘叔两个人吗?”伊急忙一问。
“就我们俩。”我看着伊,微微一笑。
“两个人应付得来吗?”伊又再问。
“一个人也没有,怎么应付不来?”我学着伊微微一笑,“好了,该回家了。”
伊又是收放到嘴角上,微微一笑,“我爸等下来接我。”
“那好,我先走了。”刚走出大门,潘叔就推着他的单车出来了,卢旺达坐在单车后,“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