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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个头颅的石斧就近在自己的眼前。
执斧之人虽已听了喜的命令住了手,但那近在咫尺的距离和上面淋漓慑人的层层鲜血依旧令人魄颤胆寒。
喜心绪紧张,不顾形象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他是我的人!快将他放了!”
“是。”那人应声将伊拉出,松了他的绳索。
伊的脸上、身上全是血,喜心下惊悚,却还是攥紧了自己的衣摆壮着胆子上前。“伊!你还好吗?受伤了吗?……”
“公主,伊无事。我们得快些离开,勿要惊扰了世子!”伊神色严峻。
祭祀之事何等重大,祭场混乱,被带走一个奴隶也许不算大事,可若是他们耽搁了殉祭的时辰,得罪了天地和祖先,传到世子那,他恐怕就是必死无疑了,而喜就算身为公主,也要受到重罚。
喜木然点头,伊比她懂的多,她自然应当全听他的。
可她刚要迈步,却发现自己的脚根本动不了了。
“伊……我……我脚发抖……走不动了……”她委屈着,霎时便又鼓出泪来。
她太过害怕,早已颤抖的无法自持,方才是因为一心想要救出伊,才会一直坚持到了现在,而一看到伊无事,放下了心来,她便再也走不了了。
见她这般,伊越发心疼,终是迟疑着伸出了自己满是血污的手。“若公主不介意,伊可拉着公主走,只是过后……便要劳烦公主去洗洗手了……”
喜怯怯的望着那只手,却犹豫着没有相迎。她的顾虑不仅是因惧怕那上面染着的恐怖的鲜红,还因,那是一只男子的手。
她长这么大,从未握过除父亲、兄长和紫葵之外的男子的手……
看到喜迟迟未动,伊心中有些失落,却也明白这结果是必然的。
他一个脏污至此的奴,能被公主如此全力相救已经是终生难得的荣幸,又怎可再奢望能碰触到那般高洁的她?
伊悻悻的将手收回,微垂了头换言道:“若公主实在嫌恶,不知可否忍受抓住伊的衣角……”
哪知他话音还未完全落定,喜便瑟瑟的朝他挪近了一小步,低着头不敢看他,却是默默伸手握住了他方才递出的那只手。
这一瞬间,伊的心神如春水般荡漾,仿佛沐浴着阳光,驱散了一切阴霾。
他反手将喜柔软的小手包握在自己的大手中,牵着她快步向祭场之外走去。
伊只知努力掩饰着情绪的波动,不敢让喜发现自己暗藏了对她不该有的心思,却不知在这一刻,喜的心里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这是喜第一次真正碰男人的手。
她感觉到伊的手心粘粘的,那是血的触感,让她害怕;但好在又热热的,那是伊手掌的温度,可令她心安、不再恐惧;那手很大,大到足以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有些糙,应是长久做粗活儿生出的老茧,但喜并不觉得刺,反而想要帮他将那些老茧抚平……
二人就这般拉着手走出了很远。
山丘上,伊停下,回头望向祭场,在四下而来的风中眼看着那些或生或死的人畜被飞扬的泥沙逐渐掩埋,直至彻底消失在一片茫茫的土色之中……
“对不起,那是兄长的宫室,我只能救得下你,救不了他们……”喜诺诺的。
伊的眼中无波,却沉得仿佛含入了浓浓的死气。“奴的命本就如此低贱……怨不得世子……更怨不得公主……”
喜经过了方才那般震撼的一幕,心中哀悯,静静看着伊仍旧紧握着自己的手,又仰头看向满面都是骇人血迹的伊,不知不觉,目光已经灼然。
伊是那般聪慧,不该被这等低贱的身份禁锢,过如此受人践踏、朝不保夕的日子。
都说,一日为奴,世代为奴。
可千古以来,有几条戒律是真的沿袭未变的?凡是“规定”都会有被打破的一天。
那么有朝一日,她是否可令伊不再为奴,让他拥有更广阔的天地?……
——既然鱼能化作鹏,蛟能修成龙,那么谁又能肯定,寒鸦,就一定成不了凤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