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橱柜里找东西,嘴上还是絮絮叨叨地在给她讲道理。
“身体垮了,想减肥还是要打工兼职,就都做不成了……”
迹部景吾眼睛盯着窗外,伸手已经在口袋里摸到了一根小管。
新出智明回过头安排:“我现在给你做一下血糖测量。”
织羽樱奈答应:“麻烦了。”
金属质地的膏管上面被握的有点湿湿的,迹部景吾又把手伸进口袋,把唇膏管放在黑底绣着金纹的手帕上滚了一滚,擦干净上面的汗。
“……织羽。”
这个男人好啰嗦,她转头问迹部景吾,语气沉的滴水:“怎么,你也有话要说?”
他一愣,唇膏又滚进了口袋。
“原来在这里啊。”
新出智明舒了口气,把测量仪拿出来放到桌上,沉重的仪器和桌子一碰发出咣当的响声,碰撞声听上去又响亮又清脆,织羽樱奈垂下眼睫。
“很久没用了,都忘了之前放到哪去了……不过放心,用这个做检查不会有什么疼痛的感觉。还有,刚才的话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才行啊,织羽同学。”
她的敷衍不太走心,目光越过新出智明落在一脸怔忡的迹部景吾身上:“可以请你过来一点吗?”
迹部景吾指自己:“我?”
“嗯,”织羽樱奈说:“有人陪不会太紧张。”
他撇过头,声音有那么点矫枉过正之后的不自然:“啊嗯?怕就怕,本大爷果然没说错嘛。”
血糖测量仪的指针左右大幅度摇晃,最后稳定在一个数值上,迹部景吾皱紧了眉头:“仪器坏了吗?”
新出智明向他要手:“迹部君,你来试试这个。”
迹部景吾把手递给新出智明,他的右手指节润而有骨,白皙修长,织羽樱奈多看了眼,那只手掌宽厚有力,掌心和手指的接缝处都均匀的分布着硬厚的老茧。
迹部景吾的生理数值和他本人一样严谨,几乎就是最佳的范本。
仪器没问题,就是她有问题。
新出智明已经在病历本上填好内容,人手不够,他也就直接吩咐迹部景吾了:“迹部君,麻烦你去接杯热水。”
织羽樱奈把测量的仪器从手上取下来,从袖口露出的那一截手腕上有深浅不一的红斑,镶嵌在青白色的皮肤里有些吓人。
“水。”
她伸手想去接却没接到,迹部景吾端着杯子不给她:“等一下。”
杯子里晃动的水平面暴露内心起伏,迹部景吾托住杯子把手把递给她:“小心,有点烫。”
新出智明看着她手上的红块出神,织羽樱奈握着杯子的手放下,袖子垂下来遮住了那几块红斑:“你的手上是……”
“撞出来的,还有一些只是普通的过敏。”
织羽樱奈笼了笼衣袖,从床上下来,蹲着身子穿鞋,迹部景吾看着她相当熟稔地系了个蝴蝶结。
他忍不住问:“你要去哪里?”
似乎觉得这样的问话很稀奇,织羽樱奈站起来仰头看迹部景吾,相对于一米六的小矮个,他的个子实在高的过分,男性的气息纱网一样笼罩在头顶密不透风。
“当然是去上课。”
织羽樱奈不适地垂下头:“要一起去吗。”
迹部景吾刚想说“好”,突然发现自己被带跑了偏,他看向一脸无奈的医生:“新出老师,她没有事吧?”
新出智明纠结了会:“没什么大事,但是……”
不是急疾,身体机能的不足只能靠后天慢慢调理,他嘱咐:“是贫血,血糖很低,不过补充点热量暂时也就没事了。”
***
二之宫黛姬在门外等了有好一会儿,直到不耐烦才看到保健室的门打开。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来,织羽樱奈站在迹部景吾身后,存在感薄弱的像空气。
不过也很少有站在迹部景吾身边还能够分走瞩目的人,他天然就是耀眼的太阳,把周围一切都黯淡下来。
千叶诗织脸上有点久待后的疲劳,见他们出来迎上去:“迹部君,樱奈怎么样?”
迹部景吾没接话茬:“你自己问她。”
千叶诗织顿了一下,不自然地接过话:“是我疏忽了,樱奈,看你的样子身体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等了老大半天也没等到织羽樱奈开口说话,眼看两个女生脸上变的不太好看,迹部景吾咳了咳,回头一瞧,见她手里正好撮着一根紫色的头发。
迹部景吾没好气的压下自己的头发:“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织羽樱奈顶着一头茶褐色头发光明正大的胡扯:“我头发掉在你衣服上了。”
迹部景吾心累:“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吗?”
她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明目张胆地把他的头发塞进了胸前的口袋,迹部景吾额角一抽,只装作没看到。
千叶诗织好像不在意自己被敷衍对待,她拉过一旁站着的二之宫黛姬,歉意十足:“我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二之宫也不是故意的,樱奈,如果你没事的话能不能原谅黛姬?”
织羽樱奈看了她们两个一眼,然后向迹部景吾靠拢:“我有事。”
千叶诗织笑容一僵,二之宫黛姬看见一边抱臂而站的迹部景吾把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勉强笑了笑:“你有什么事?”
迹部景吾挑了挑眉,并不介意自己被当成挡箭牌。
“我要退部。”
织羽樱奈提条件:“答应的话,今天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二之宫魂不守舍的呆坐着,目光十分呆滞,一看就知道心思没在课上。
反常引起了主讲老师的注意,对方不虞的将她叫起来,严肃的批评了一顿。二之宫脸色半青半红的坐下,眼睛通红。
活该。好不容易等到下课,织羽樱奈从自己的书包里摸出一份便当,旁若无人的吃起来。
坐在附近一圈的学生简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至于饿成这样吗?
有人闻到香味,神色突然变得十分迷醉,左看右看到处找香气来源:“好香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香味,好香啊……到底是谁在吃东西?”
“对啊,好香啊,这香味好好闻,怎么能这么香呢?我好想……”
教室里小声的讨论起来,无数双眼睛时不时地就朝织羽樱奈看过去。
织羽樱奈吃的津津有味。
生鲜海蟹这种东西不宜过夜吃,但是不是人的话总有些非人的办法可以保鲜,不过对于螃蟹这种在过去已经吃到腻的食物,织羽樱奈也没有留到第二天的打算,便当盒里装的只是一份普通的被开水氽烫熟的菜。
真正散发出香气的是装在保温盒杯里的汤,熬煮了一夜的高汤,食材的精华都在里头了。
食材只是普通商店就能买到的白萝卜,还有昨天剩下的几个十头鲍,余下的海参也随便扔了几个,最重要的提味就是从烛台切光忠库藏里强行抢过来的一小袋珍藏多年的风干火腿。
甜香,汤色浓而不稠,鲜而不腻。
效果斐然。
被水氽熟的蔬菜放在温热的汤里一浸,有些皱缩的菜叶在汤里舒展起身躯,重新变得鲜活起来,吸满汤汁的油豆腐一夹起来就沉甸甸的往下垂,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的跟着豆腐肚子下面不断滴落的汤汁一同滚进微黄的汤里,然后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好香……”
“好想吃……”
不知道织羽樱奈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小碗,用汤匙一小勺一小勺的喝着汤。
她喝汤的姿态很优雅,汤匙在碗里舀了数次也从来没有和饭盒磕碰出一点动静,小巧的汤匙举起,再往嘴里轻轻一送。全程一点声音也没发出,动作娴熟自然,恍如优雅的贵族。
这一切都如此赏心悦目,在汤底那么浅薄的程度下还能不碰到碗碟,迹部景吾承认,即便是他也没有办法做到这个程度。
但是,这绝对不是这货公然在教室里吃饭的理由!
这家伙以后还是网球部的,有毛病得改。迹部景吾顶着一身热辣的目光走到织羽樱奈面前,俯下身子:“现在不是吃饭的时间……这么急着吃饭干什么?”
织羽樱奈不紧不慢的放下汤匙:“人什么时候要吃饭?”
“你别转移话题。”
“你先回答我,我就告诉你。”
他无奈回答:“饿了的时候。”
“你说的没错,”织羽樱奈趁机又咬掉一块大根:“我现在就是在照你的话做。”
迹部景吾从来没见过这么霸道还喜欢强词夺理的人。
只怪耳朵太好使,迹部景吾听到从旁边传过来的声音:“我说他干嘛一直挡在桌子面前啊,我都看不到织羽吃什么了,真是烦人……”
迹部景吾反射性回头,把说话的人给吓了一跳,慌忙摇手道:“迹部君……请你继续!”
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和织羽樱奈小声讨价还价:“现在别吃了,中午我保证让你吃个够。”
迹部景吾用手拨弄了下几个饭盒:“这么一点东西可是喂不饱你吧。”
织羽樱奈嗯了一声:“你说的没错,这么一点东西,确实喂不饱我。”
既然答应就要言出必行,织羽樱奈当真也不继续再吃下去了,在众人恋恋不舍的目光和叹息声中收拾好碗筷,习惯性的伸手要去抹嘴,眼前伸出一只手给她递了一块手帕过来。
捏着帕子,织羽樱奈圆溜溜的一双眼睛看迹部景吾,水润的眼神里似乎藏了几块碎金,言语无声,眼神有声。
迹部景吾实在不想再呆在这儿了:“不要用手擦嘴,走了。”
“哦。”
她慢腾腾的说:“那我等中午的投喂了,要是你没有把我喂饱,我就把你给吃了。”
迹部景吾闻言身体一僵,回头看,对方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刚才并没有说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总觉得,她好像……话里有话。
大概是他想多了。
***
餐厅往日饭点人也不少,今天几乎挤爆,而且人越来越多,隐约有变本加厉的意思。
把在窗户外探视的视线收进来,忍足侑士调侃:“迹部,你这家伙真是一如既往的招蜂引蝶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
迹部景吾放下香槟:“忍足,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虽然也觉得自己魅力无敌,可是大肆宣扬自己如何美貌实在是有些羞耻。不过国中时期的中二也不是不可以被理解。
看着连桌子都没坐满的一圈人,迹部景吾难得有些失落。
“桦地——”名字念到嘴边,才想起对方现在在国中部,迹部景吾不好意思的转开话题:“没有人把他们叫过来吗?”
向日岳人奇怪的说:“国中网球部今天有活动啊,每年这个时候都有,迹部你忘了。”
迹部景吾若无其事点头:“嗯,才想起来。”
网球部正选除了喜欢专程跑去饭厅吃饭的忍足侑士,其余人基本上都个自用餐,学校之外的聚餐虽然也时有,但是像今天这种聚在一起的情况还是比较少。来的人也不全:忍足侑士,芥川慈郎,向日岳人,宍户亮。
旧的正选年纪不够,补不上来,新的正选也暂时没选出来,泷荻之介还没选上。
迹部景吾暂时沉浸到自己的思绪里。
感觉到女生的视线火辣又热情,忍足侑士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话说迹部你不是很少在学校食堂里吃的吗?今天怎么特意把我们找过来,对了,你昨天说有一个新的成员要加入,是因为她吗?”
敏锐地抓到关键词,慈郎要睡不睡的眼睛也睁开了:“她?是新来的经理吗?难道是迹部喜欢的女孩子?”
宍户亮皱眉:“只要来的不是花痴女,一切都好,谁当经理都不要紧吧。”
“一个打杂的,不是什么经理,”迹部景吾没好气的说:“只是因为她身份有点特殊,而且人还……挺笨的,所以事先,和你们打个招呼,希望你们能够接纳她。”
“哦……”忍足侑士拖长的尾音显得暧昧,关西腔听在迹部的耳朵里有些讨人厌:“真想看看这位让我们部长亲自关照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呢,不过让一个女孩打杂,好像说不过去吧,迹部?”
向日岳人连声附和:“就是就是,搭档说的很对啦!”
只是,有心赏景时,景才入得了眼,没有心情的时候,再好的城市夜景也不过一堆是水泥怪物。
迹部景吾觉得有些闷:“威廉,音乐。”
没等开音乐他又改了主意:“算了,不用开了。”
这一下一变的言行和果决的迹部景吾简直完全不配套。威廉心内咋舌,感叹万分,表面上却还维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好的,少爷。”
只是普通巡视,迹部景吾没开出那辆冰帝祭上吓得死人的加长林肯,车内空间不算太大,不过气氛也称得上祥和。
除了报出住址,织羽樱奈一直没再开过口。
安静,有礼,疏远,非常符合迹部景吾对平时交集女生的要求。
可他不想再这么沉默下去。
有些沉默是舒适宜人的,有些却让人浑身难受,像要变成化石。
“你会调琴?”
“嗯?”
织羽樱奈半晌才反应过来:“会。”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补充:“我会很多,不仅会调琴,调情也会那么一点。”
纵然迹部景吾会几国语言,可是还是没有把她的后半句话听懂:“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若无其事的笑笑:“其实我会调律。”
调律涉及到的领域比调琴的更宽泛,要求也更高。不仅要求对乐器有熟知的掌控程度,还要对旋律有天然的敏感性,最好是有绝对乐感。
比如说,凤长太郎就有。
会调律的人乐感都不会太差,他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东京铁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