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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件衣服呀!”
“……”
我将那用了两年的行李箱拖到了身边,抓紧了上面的拉杆。“走吧,我肚子都饿扁了。”
中环区的夜景真的很美,美到一种近乎令你窒息的地步;尤其是当你身处在那样一个繁华宛如遍地野草的旷野上时,便仿佛每一次呼吸中都带着财富的颜色。霓虹灯,玻璃展柜,五彩丝缎;黑白砖,罗马廊柱,水晶高脚杯;大厦,街道地灯,喷漆不锈钢座椅。倘若连人行道上都被眷顾了那些才华横溢的设计师们本也可以为其它那些清冷的商业区所奉献的精彩时,你便会深深地从心中信奉更多如同它的地方所支撑起来的一个国家。当制度之栋的原型是如此化而如水并包裹了神经末梢的每一寸之时,又为何不去遵循它?
餐厅坐落在靠近宽河岸边的那栋淹没于鳞次栉比而毫不起眼的摩天写字楼中,从这里可以望见仅仅隔了两条街的码头。在一片华灯流淌的夜色之中,你无法分清哪里是水、哪里是陆地,只是知道有一些大的东西从远方来了近处又离开去了远方,有一些点点的东西从近处去了远方又离开回了近处。那些看起来还不到半截指头末梢大小的集装箱,也许里面装载着足够供给这一片所有人使用一次的消费品,但是那些从流水线上齐刷刷甩出的东西也许加起来还不到我们这一餐所消费的金额。已经在这个社会中摸爬滚打了太久,我早已深切地感受到了这样一个口是心非的世界对人极致的尊崇与极致的侮辱:但凡是与人沾边的,统统辅以天价来衡量其珍贵,然而再多的价值也一定是为了换取其忠诚,因为个人哪怕穷尽奢侈到极致亦无法匹敌他所站立的土地,只要需要,宰杀一个用微乎其微的代价来豢养的“鸡豚狗彘”就如同对待砧板上的现摘生菜一般手起刀落。
不是更多人以为的那种无病呻吟,而是我曾一度从事的职业是如此地在无声处给予震耳欲聋的惊雷、以至于失去了听觉的我开始怀疑眼前见到的一切的不真实性。渐渐地,开始怀疑一切,怀疑一切真实存在的,怀疑它们究竟是否有其存在的合理性。每一天,我的来访者推开我咨询室的房门,脱下他们赖以保护自我的面具以后便只剩下满脸为不透气性憋得生了大片皮肤癣的面颊。在一遍又一遍与他们的交流中,我开始更深地体会到每一个如此与众不同的人心中的那颗无法化解的瘤;这种病毒引起的癌症是将要陪伴他们一生的致命隐痛,随着访谈的逐步深入而一刀刀地剖开内里的组织、一窥病灶。当恶烂流脓的肿瘤呈现那样真切地呈现在了眼前时,我始惊觉这名为“时代”的顽疾。
这是一种默契,也是一种苍凉。在一个需要跨过一间间重症病房来相互探望的医监之中,人心的交流便是病号之间的探望;当人们发觉了这样的一种方式可以用更加艺术的形式来展现时,我们这个行业也就应运而生。精神分析师,那仿若是一个有着魔法的名字,那是人类度过了意气风发时不可一世的岁月、桀骜不逊化作了灰心丧气、重新走入一个迷茫与未知充斥的时代时再次信奉起来的巫祝。我们的使命,便是用这纯粹西洛伊、纯粹工业化、纯粹都市的祷告礼和祭祀来抚慰那些因为恐惧而将兽血涂抹浑身、用骨牙装饰羸弱不堪的身躯的部落民众。
利益也是相伴而生的,它暴饮暴食到难以直视其丑陋不堪的吃相而令太多与我相类似的人扭转过头去不作观望。我们也是病人,是病到最深处、以至于无法感受到病痛的灵魂;当终于会要触摸到白骨而惊醒了过来的时候,就不再执着于那样一套腐朽的身躯。离开了,还能再找到一个更好的归宿。我会这样安慰着自己,于是开始寻找起下一个落脚点,因为我还要借助着那被更多的人为了而做出令我不堪之事的东西来活着,在这个用金钱来衡量生命的世界。
那确乎如此。浮坦希利亚,它又如何不是如此呢?慰藉着自己以它辉煌而普世的文化,终究还是来了。也许这一留,最终将会要失去再离开的气力。
“给我讲讲你以前在国外工作的事情吧。”
里奈将炀好的炸串从桌子中间的油炉里取出,蘸上了甜酱油。一口下去,酥脆的面糊外壳包裹着鲜甜可口的虾肉。
我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也取过一串来放在面糊中滚了两下,然后丢入油炉里。“那种事情,有什么好讲的。”
“嘛,反正你还不是要到‘冰电’工作了,会都一样的吧。”
听起啦,是的。
我叹了口气。“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