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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公主皆是朕女,陡然出嫁,什么都没备下,朕着实舍不得。”
这是推脱之语。
使节忙道:“我主英武勇敢,正是草原上的雄鹰,配得起公主,请皇帝陛下早下决定。”
皇帝就扫向夏侯沛。夏侯沛正往高台上看,欲听皇帝的回答,便收到了他的眼色。
夏侯沛一愣,不明所以间,皇帝眼神愈加凝邃深沉,暗示之意明显。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夏侯沛顾不上犹豫,出声道:“使节有所不知,大夏从无向一邦嫁两主先例,先前新野公主……”语意未尽地顿了顿,而后再道:“眼下,总得重新考虑。”
反正大夏立朝也就二十来年,几乎是什么先例都来不及有,夏侯沛随口就来,只将达旦与突利的矛盾加深便如意了。
小孩子的声音清越,在大殿上显得十分清晰可闻,众人都望向他。
使节不意自己的话让一小儿挡了,愣了愣,又问:“不知足下何人?”
夏侯沛道:“吾乃圣上十二子,封广陵郡王。”
原来是皇帝的儿子,使节听说中原皇帝的儿子都很有权力,便忙恭敬了些,道:“突利的可敦不怀好意,不是真心要认皇帝为父,殿下别让她骗了,我主才是真心求和,若皇帝陛下答应这门亲事,我主愿以良马为聘。”
夏侯沛的小眉头就皱起来,语气有点忧伤,让人心疼得很:“堂姑母此前表现,的确是不佳,可到底骨肉血亲,能原谅的,就尽量宽容了。若是堂姑母就此改好了,促进两国安宁共处,前嫌不计又何妨?”
说着,便皱着小眉头,看向突利的使节。
主事将她的话一翻译,突利的使节忙不迭地起身道:“可敦已经改好了,人老了,怀念故土,可敦真心实意……”
话音未落,主事还来不及翻译,达旦的使节就嚷嚷起来了:“你胡说!要是真心实意,怎会这我主求娶的当上?分明是怕我主与大夏修好!”
“我主岂会害怕,你存心破坏突厥与大夏友谊,肯定藏了不轨之心!”
双方就用突厥语辩了起来。
夏侯沛担忧地看着他们,似乎很怕他们打起来。小男孩被吓着了,怯生生地睁着无害的大眼睛,不时说一句:“两位快别争了,且听我一言,听我一言。”
耿直的突厥人吵得厉害,哪儿听得进她那刻意放低的声音,越争越烈。
大臣们一面心惊十二殿下三言两语挑起两方使节的矛盾,一面又看她似乎怕得很,又犹豫起来,莫不是凑巧?应当不会有那么深的心机吧?
那边两方使节仍在相争。
不怕他们争,就怕他们不争,等两人站起来相对而立,边上从夏侯沛身上转回神的大臣已经在“劝架”了,故意挑着话挑起他们怒火,等他们向对方走近一步,大臣们眼睛都要亮了,就等他们打起来,回头宣扬出去,让满天下都知道突利与达旦不合,让他们再无修好的机会。
就在这时,听到有人带了点怒意隐忍地高声道:“静下!”
声音扬得极高,语气也甚严厉,众臣果真静了下来,突厥人慢了一会儿,也愤愤不平地住了口,瞪着对方。
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居然就这么停了,真是可惜。皇帝有些遗憾,望向方才出声叫停的太子,有些不悦,但这是太子,是他的储君,众人面前,他不能不为他圆场,便道:“今日设宴,为两位洗尘,宴上说些风土人情便罢了,旁的便留待日后罢。”
他这么说了,谁能有二话?安安分分地到了散宴。
夏侯沛一面想着皇帝为何要她出头,一面又想大兄究竟要做什么,想了许久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夏侯谙与她同行,意犹未尽地回忆方才宴上:“我曾听闻突厥人脾气暴烈,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原来是真的。”
“嗯嗯。”夏侯沛点点头,漫不经心。
“要是打起来就好了,都说突厥人天生孔武,真想亲眼看看。”
“嗯嗯。”夏侯沛仍旧心不在焉。
夏侯谙转头就看她在想什么,本想喊醒她,但一想到十二郎方才表现,兴许他想的是正事,便咽下到嘴边的话,与她一路静默地走。
等二人分道,夏侯沛看看天色,这个时辰,阿娘当是睡了,还是明日再去吧。她能商量事的人不多,旁人她也信不过,还是想将自己的疑问与皇后说一说。
她不愿搅扰皇后安睡,欲待明日再说,皇帝则没这许多担忧,散了宴便唤了太子往宣室殿。
一路上端坐玉辇,皇帝神色有些阴沉,全然不复方才宴上的友善温和。
太子宴上言行,头一次让他失望了!
想到太子宴上的表现,又不免想到夏侯沛三言两语的挑唆。
皇帝原本是想看看夏侯沛临场机变与她的本事究竟到了何种程度。今夜虽国宴,但突厥两方都有求于他,他自可端着姿态,且十二郎年幼,说错了话一句童言无忌就能圆过去,便让她说了,谁知,她除了起头示意她时有些回不过神,之后表现,可圈可点,哪怕换个身居高位的老狐狸,恐怕也就这地步了。
再看太子,相比之下,太子尤其令他失望。
皇帝神色阴沉,太子在侧,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便低了头,不敢再看,亦不敢出声,他也知自己今夜莽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