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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岫越说越不在点子上,甚至还提及了聂沛潇,不由得面色一沉:“没别的了?”
“嗯?这话什么意思?”沈予也不想再继续卖关子,便将话挑明:“我昨日回城之时,带回来一个女子,你瞧见她没有?”带回一个女子……出岫眼前立时闪过那只盈白的玉手,还有那袭浅绿色的裙裾。饶是时隔一日再回想起来,她也不得不承认,单单是那一个背影,看起来已和沈予足够匹配。然这话出岫并不打算告诉他,便朱唇微抿凝神片刻,故意笑问:“哦?你还带了一个女子回来?”
“你没瞧见?”沈予分明看到出岫眸中闪过莫辨光泽,于是他眉峰更蹙。出岫笑意未改,缓缓摇头:“看到那一万先锋军撤去城西,我便离开了。你也知道我昨天约见了明氏兄妹,所以没在醉仙楼里耽搁太长时间。”出岫一番话说得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沈予也是将信将疑。
他心想倘若竹影还在,他定会私下求证一番,可不巧竹影和竹扬都歇假出去了。沈予沉吟片刻,正打算解释关于子涵的事,却听出岫已接着笑道:“其实遇上合适的女子也好,你与想容终归不是长远之事。若是有了心仪的女子,她又能随军照顾你起居,再好不过。”
沈予霎时变了脸色:“你真这么想?”“嗯,真这么想。”出岫不再看他,垂眸一径看着自己的茶盏,伸手试了试,“这茶凉了,我让丫鬟进来换茶。”说着她便招呼了一声,立刻有丫鬟进来将两人的茶盏换上新的,然后又退了出去。
自始至终,沈予都没再说过一句话,但是他那股在战场上练就的杀戮之气又隐隐散发出来,无端令出岫感到一阵冷意迎面袭来,森寒不已。
屋子里静默了良久,出岫见彼此再也无话可说,便作势起身道:“我手头的庶务还没处理完,先去清心斋了。你昨日刚刚返城,必定劳累,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沈予仍旧不做声,出岫便从椅子上起身,定下心思莲步轻移朝门外走。岂料刚走到沈予身边,却被他倏然拉住一只手臂,而且手劲极大。出岫预感到两人之间将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便有心避开。她克制着情绪不敢外泄,故作淡然地笑问:“还有什么事?”沈予面色深沉,锋利如刃,缓缓抬目与之对望。他目中仿佛藏着一泓深秋寒冷的湖水,冷冽而又伤情:“她不是我心仪的女子,我心仪谁,你不知道吗?”这句话莫名令出岫心中一紧,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撞开了心扉。明明不是深情款款的一句话,更比不得从前沈予说过的万千情语,但她却清晰地记住了这个场景,还有此刻说话之人的表情。
出岫想要避开沈予的目光,怎奈事与愿违,她还是不自觉撞入了他深邃的瞳眸之中。那感觉就好像沈予眼中当真积了一泓湖水,而她无知无觉地跳了进去,溺得无法自救。
这个念头乍起,出岫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她立刻将手臂从沈予手中抽出来,答非所问,敛神回道:“我真的还有庶务在身,不能再耽搁了。”
“晗初,你这个借口真的很牵强。”沈予直白地指出。出岫抿唇静默片刻,才又道:“我说的是事实,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但我真的要去清心斋了。”此言一出,沈予几乎能够笃定,出岫是在刻意避谈自己带回来的那名女子。这个认知令他更加确信了出岫是在意他的。可她如此回避也足以说明——她下定决心要和自己撇清干系了。
这般想着,沈予的紧迫感又增加了一分。他站起身来,再次捉住出岫的手臂,不容置疑地解释道:“你听着!子涵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在姜地中了剧毒几乎丧命,是她救了我。”
中毒丧命?这么严重?出岫想要出语关切一句,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我不想知道。”
沈予只兀自继续解释:“子涵的母亲是姜族人,但父亲不是,因而她身上没有很明显的姜族血统,在姜地也屡遭歧视……她的生父早早抛弃了她们母女,后来她母亲也死了……子涵救过我一命,她求我带她离开,我总不能不管不顾。”
沈予的解释合情合理,出岫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作何感受。其实她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可偏生又迈不开步子,唯有轻声回道:“你做得对,是该好好安置她。”
沈予自觉已经解释得足够,但出岫又忽然忆起了昨日瞧见的那一幕。至少,那个绿衣女子能够光明正大地与沈予并肩而立,无关人伦纲常,更不用担心世人的流言蜚语。更重要的是,他们二者之间没有横亘着一个叫作“云辞”的男人。
想到此处,再想起云辞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有那五千万两黄金……出岫胸口如遭猛击,心头一凝脚下踉跄,几乎又一次痛得窒息。想忘而不能忘,那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早已深入骨血当中,每一次触动都是撕心裂肺。出岫试图再次甩开沈予的手臂,奈何对方握得极紧,她唯有无奈地要求:“你放手。”
沈予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定定看着她,目光灼烈。午后窗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捎带着越发炙热的阳光投射到屋子内,也令出岫感到烦躁、心焦、不安,甚至是忐忑。她的手臂还贴着沈予的掌心,虽然隔着衣衫,但却明显能感受到来自他的灼热温度。
一种肌肤相亲的罪恶感油然而生,出岫再次挣扎起来,不忘斥道:“沈将军请自重。”
沈予寂寥地笑笑,状似嘲讽:“你终于不再唤我‘姑爷’了。”“你要想听也可以。”出岫犹自挣扎。“晗初!”沈予觉得她这两日简直不可理喻,“我说了这么多,你还误会什么?”“我没误会。”出岫只好暂时停止抵抗,耐性解释道,“我是觉得,自古英雄救美,美人都是以身相许。你和那绿衣姑娘虽然颠倒过来,是美人救英雄,但也不妨碍她以身相许,如此你也能更好地照顾她。”
出岫的这番话,让沈予感到心头被重重划了一刀。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立刻就抓到了她话中的重点:“你怎么知道她身穿绿衣?你不是没瞧见她进城吗?”
“我……”出岫意识到自己说漏了话,便失措地垂下头去,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与此同时,沈予却是精神一振,原本阴霾冷冽的面容涌出柔和的喜色。他急不可待地想要知道她的答案:“你昨天在南城门看见她了是不是?你误会了,所以才对我不冷不热?”
出岫依然不肯抬头看他,还趁他喜色忘形之时猛然使力,挣脱了钳制。她连忙后退几步,给彼此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倔强否认:“不!我没去看她……是竹影后来告诉我的。”这一句,她在骗他,也在自欺欺人。
沈予自然不会相信:“竹影向来奉行‘多一言不如少一语’,他才不会对你说这些……退一万步讲,即便竹影说了,也必定是他觉得这事非说不可。你若心里没我,他为何要对你说起子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