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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之间,双手扶着门框,而屋子里的男人始终没有露脸。这番情景令她越发坐实心中的猜测,便故作愤怒地道:“嫂嫂,大哥死去经年,你独守云氏的确艰难。可你不能……你不能……夫君他……”
她越说越是伤情,话中那羞于启齿之意令在场所有仆婢都为之恻隐。这里是流云山庄,而并非离信侯府,仆婢们的管教也差得远。出岫几乎可以预见,倘若今晚这事不说清楚,大约不出一月,整座京州城都会传出她云氏当家主母行为不端,有失妇德!
出岫握着门框的双手死死收紧,心中已凉得透彻。她举目往台阶下看去,赫然发现淡心和竹影也在其中,这两人亦是一副忧心模样,泄露了紧张神色。他们也以为屋子里的是沈予吧……出岫缓缓松开双手,收入袖中:“屋子里是……”她话未说完,一股龙涎香气已忽然袭来,伴随着一句冷嘲:“都说云大小姐温婉贤淑、知书达理,本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聂沛潇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书房门前,与出岫并排而立。他睨着阶下愕然止泪的云想容,冷声冷语再度传来:“今夜出岫夫人进宫赴宴,圣上有旨意下达。怎么,本王趁夜前来宣读密旨,还需要向云大小姐请示?”
云想容未曾料到书房里的人不是沈予,慌乱之下不知所措地问:“您是……”“见到诚郡王殿下,还不行礼?”出岫凝声对外头看热闹的一众仆婢命道。众人这才醒悟过来,连忙窸窸窣窣地下跪见礼。出岫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便对竹影命道:“还不把大小姐带回去!”云想容正是心虚,未干的泪痕还残留在眼角,慌乱地转身欲走。“且慢!”聂沛潇沉声阻止,看到云想容身形一顿,又道,“大小姐就这么走了?你污蔑你嫂嫂德行有愧,难道不该解释一句?”聂沛潇挺拔身姿双手负立,高高站在阶上俯视云想容。他一袭紫衣衬着浩瀚星空,飞星碎玉贵气逼人,犹如睥睨众生的王者:“方才本王亲自送了子奉出去。子奉是你夫君,除夕守岁却弃你不顾独自回府,身为妻子不知自斟自省,反将脏水泼到你嫂嫂头上?”
纵然夜色深沉,光影黯淡,出岫还是看到了云想容忽而刷白的脸色。聂沛潇这话说得重了,只怕是戳到了她的痛处。
果然,云想容咬着下唇轻轻抬眸,忽然软语道:“嫂嫂莫怪……我是听了婢子的胡言乱语才会……”
“云大小姐宁肯听凭婢子一面之词,也不相信你的嫂嫂?”聂沛潇打断云想容的话,再次冷笑,“本王依稀记得,方才你说要让子奉写下休书?这主意不错,想必子奉也很乐意。不如趁机请他回来,本王也好当面做个见证,好聚好散,你二人从此各自婚配互不相干吧。”“嫂嫂……”云想容闻言一震,服软地道上一句,已是泫然欲泣,“想容耳根子软,听了婢子的胡言乱语,还请嫂嫂……责罚。”“哦?是哪个婢子胆敢胡言乱语,侮辱云氏当家主母?”聂沛潇显然恼极,铁了心要让云想容难堪。此时此刻,出岫只觉得一阵阵头痛。再想起如今沈予与云想容感情冷淡,心中也有些愧疚,遂轻声对聂沛潇阻止道:“殿下……得饶人处……”聂沛潇见出岫清眸瞟来,已知其意,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出岫抚了抚额头,也不再看云想容,只命道:“竹影,送大小姐回追虹苑。”
想了想,又补充道,“大小姐精神不好胡言乱语,明日请个大夫给她瞧瞧。”竹影领命称是,走到云想容身边伸手相请。后者忙不迭地对出岫和聂沛潇告辞,匆匆而去。淡心见状也上前轰人:“都杵着做什么?王爷与夫人密谈,你们是打算听壁角吗?”
这罪名扣下来,谁又受得了?看热闹的下人们纷纷做鸟兽散。出岫大感无奈,这才重新关上书房的门:“教殿下看笑话了。”她边说边缓缓落座,眸中涌出毫不掩饰的倦色,聂沛潇看在眼里,很是替她心疼。被这事一闹,出岫良久都没有再开口说话,聂沛潇以为她会哭,然她只是垂眸兀自静默,半晌才幽幽笑叹:“殿下今夜替妾身解围两次,妾身都不知该如何言谢了。”
她再没了心思与聂沛潇多说,只隐晦地道:“妾身今夜不大舒服,您的事儿若不急,改日妾身再登门拜访行吗?”她以为,聂沛潇应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纵然还有天大的事情,她此刻也实在无力应对了。
可聂沛潇不想走,他唯恐错过了今晚,便很难再找到机会。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亦如此。
“值得吗?”他低声问她,“夫人一心守护的家人,都是这般对你,值得吗?”出岫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没什么值不值得,最艰难的日子都过来了,如今……已经很好了。”这话她自己没觉得自伤自怜,可听在聂沛潇耳中却是如此讽刺,心中也升起一股烦恼与气闷:“方才本王问夫人的话,你还没回答。”方才问的话?是什么?被云想容这么一搅和,出岫已记不得了。显然,聂沛潇也猜到她忘记了,便苦笑一声,重复再问:“本王方才说,倘若往后有一个真心尊敬、钦佩、爱慕夫人的男人出现,夫人是否会考虑改嫁?”真心尊敬、钦佩、爱慕自己的男人?出岫想起了沈予,心中酸涩,低眉浅回:
“殿下说笑了,妾身既然愿意接下那座贞节牌坊,自然是打定主意孀居一生。”她不解为何聂沛潇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倘若他除夕夜赶来只是为了求证此事……也太小题大做了!奈何她此刻无心再与他迂回周旋,遂再次温婉解释,想要尽快结束这个话题送客出门:
“殿下的意思妾身明白,也很感激……但妾身心意已定,没有半分勉强,能为先夫守护云氏,妾身很知足。”
她话到此处,聂沛潇再也按捺不住,倏然从座上起身。仿佛是有一腔无以言表的疼痛渐渐噬入他的骨髓,随着出岫的一字一句扩散至全身,最后令他无可救药,濒临死亡。
“即便要守护云氏,也不是非得要一座贞节牌坊……”聂沛潇冲口而出,“牌坊的事,只要夫人有一丝勉强,本王愿去说服父皇与七哥,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