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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了这新鲜的味道。
他猜她一定在哭,因为看到那眼睫儿上轻沾的晶莹。本来不想打扰她,然而眯起狐狸眼儿一觑,却见周遭的路人们都在侧目。哦,他才发现她把他拽得太快,他这会儿肩膀一起一伏,竟然瘸得厉害。
但他可是个冠绝当世的美男儿。
慕容煜看着芜姜娇俏的背影,便不愿意再多陪她走了。
反手把芜姜一拉。
芜姜拽了拽,拽不动,默了一下便回过头来:“你干嘛不走了?”
那素净小脸蛋被风吹得略显苍白,然而并不见哭过的红晕。
真会装。
慕容煜忽然又不知道怎么说话,只当着芜姜的面走了两步:“你看我瘸嚒?”
他的表情有点道不出的苍涩与窘迫,好像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但芜姜可没必要在意他的感受,芜姜想都不想便回答:“瘸。”
慕容煜又换另一条腿先迈出去,走了两步:“这样呢?”
他一个人走时很优雅,那一袭青玉长袍翩翩,其实起伏得并不厉害。
芜姜心里不痛快,便依旧点头:“还是瘸。”
慕容煜难得闪熠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俯身贴近芜姜嫣红的小嘴儿,龇着牙笑得阴凉:“所以你该理解我到底有多恨他,并从此对我多几分同情。花芜姜,本王许你今后站在我这一边。”
个自恋狐狸,谁稀罕和他站一起。芜姜虽然恨萧孑,但并不等于她想和慕容煜同一壕线。今晚若不是他存心作梗,她一定撞不见那个可恶的恶魔。
芜姜挡开慕容煜苍白的绝美脸庞:“你瘸是你活该。我可告诉你,别以为我刚才怎么怎么了,我可没有在哭,我只是因为被他羞辱而气愤。我恨不得杀了他!”
说着话,用力地眨了眨眼睫儿。
她的唇上有破开的红丝,他伸手拭在指尖上,然后沾在唇边抿了一抿。
那些微涩甜的味道,让他觉得她真是可怜可恼又可恨。
慕容煜勾唇冷笑一声,修长手指把芜姜的下颌捏起:“我幼年时候不知男女,因为他,不知受尽世人多少嘲笑。世人皆笑我好龙-阳,无论去到何处,这条腿便是那拭不去的烙印,永远也好不回来……不如我替你杀了他,用他的人头去给大皇兄交差,然后跪在父皇的跟前,请求他答应让我娶你为妃。只要你像今晚这般陪在本王的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努力拿来给你。”
他这会儿眼中可真诚,虽依旧是阴柔,却收敛了那人见人惧的鬼僻。今夜未点额心,其实生得干净极了,多看几眼会觉得像个邻家小哥。
但这都是幻象。
芜姜盯着慕容煜看了一瞬,忽而抿起嘴角打了他一拳:“慕容煜你真白痴,除了那点儿见不得人的毒-药你还有什么?你父皇就给了你那么一座小破城,将来若是谁因为你娶了我而追杀你,你要和我一起去挺尸吗?我母妃的尸首还没要回来,这会儿懒得和你玩笑。”
言毕自顾自在街边小摊上坐下来,要了一大碗馄饨。她还没告诉他,她也想把他弄死呢,他知道后不要太想杀了她。
个小臭妞,装得这般正经竟然还被她识破。慕容煜扫兴地勾了勾嘴角,见那碗里清汤绿叶,竟难得勾起食欲,便也人生头一回在街边小摊上坐下。
他忽然想,也许不应该把她送出去,应该留在身边假模假样地宠着,最好再叫她给他生一窝小世子,这样或许更能叫那人挠心挠肺地饱受折磨。
但这些也只是在他心中想想便过,因为梁皇已经迫不及待了。
自从见过芜姜的画像,癸祝便日渐对一动不动的燕姬尸身开始寡淡,看来看去、画来瞄去终究是个死人,怎样也不比活人有滋味啊。他就宵想她与晋皇生下的女儿,那个娇红欲滴的小丫头,听说当年晋皇可是把她当成掌上珍宝,若知最后还是落到自己手心,不定在阎王殿里怎样剜心挠肺。
癸祝得知慕容煜到了京都,第二日便急忙在长信宫中设下私宴,又请来赵桧、尤熹、贾高三个佞臣与慕容煜、萧韩父子陪席。那雕栏画柱下只听丝竹琴弦声声,左右各摆三张矮桌,桌上美食瓜果琳琅满目,宫女着华丽裙裳侍立在两旁,将各人盏中的美酒斟满。
芜姜遗世独立地踩在正中央的小鼓上,十四岁的她再一次回到中原,便入了敌国皇帝的宫。她的脚踝被锁了两串铃铛,眼睛用一层莲色薄纱蒙罩,听宫殿角落磬鼓声逐渐响起,足尖便轻踮着乐音将花姿舞动。裙裾将少女的腰臀包裹出婀娜,那身段儿婉婉,舞步傞傞,因为看不见,便在娇俏中又平添出一许纤弱的孤独。
一种介于雏-女开花之际的矛盾的涩与媚,把梁皇看得眼目痴愕,酒水洒了也忘了重倒。
但她其实能看见,她只是不想把这个已了无真情的世界看得太清。
周围流光溢彩,透过那层薄薄纱罩,芜姜看到正中间龙座上的中年帝王,他生得白皮面相桃花眼,一幕美髯把风流勾勒。他的眼睛正勾在她的身上,看得目不转睛,像看着没有衣裳遮掩的自己。她的心中便都是冷意。
这是她头一回看到这个男人,这个用下作手段破了她父皇的国,杀死了她的太子哥哥、然后糟蹋了她母妃的狗皇帝。从前离开了,听母妃的叮咛把中原的一切掩埋,但这会儿人回来,那仇恨却在心中燃烧,恨不得将手中的彩带化为匕首,一箭刺入他的心脏。
芜姜跳得很认真,足下的鼓面不过二尺宽,她站在那里就像水中一枝初绽的孤莲。她只有这一次机会,要用自己作为筹码赎回母妃的尸身。还要把某个绝情负义的坏家伙拉下水。
慕容煜只想叫他生不如死,而她想要的,是谋去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