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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商成想了想,说:“算了。看小三的意思,好象有话要和我说,柱子叔在的话他怕不好开口。”看莲娘在靠墙柴堆里拿木屐,就说道,“你别去买酒了。我刚才在巷口看见前街酒肆的伙计,已经教他送两坛子好酒过来。还叫了三斤牛肉和羊杂汤——家里有好面的话,你烙几张葱油饼吧……”
他洗过脸,在堂屋里转了圈,见莲娘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得停停当当,就端着碗茶汤,站在灶房门边看着妻子在灶房里忙碌。
当初他答应娶莲娘的时候,心里是一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他是这样想的,既然非得成个家不可,那么柱子叔十七婶他们相中的女子,肯定要比官媒指的撞天婚要强;而别人介绍的对象中,没见过面的女子又肯定比不上自己见过面的——至少他对可能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娃有个直观的印象。至于是莲娘好还是大丫好,说实话,他也分不出高低上下好孬,只是感觉这两个女娃似乎都不差。当然,假如非得说个一二三的话,他肯定更中意大丫,毕竟俩人接触的时间更长一些,而莲娘——他只见过莲娘两面,第一次是在一盏昏黄的油灯下,第二次是匆匆两句话,稍许的印象早就有些模糊了,唯一能想起的就是那姑娘比大丫高那么一些……
但是他和大丫是不可能的。
道理很明显。这个时代的婚姻最讲究的是“门当户对”,霍士其和柳老柱再熟络,大丫对他的感情再深,两个人因为身份上的差距也决定了他们不可能走到一起——他是一个连自己的土地都没有的下等庄户,而大丫的父亲是免除一切杂役赋税的秀才。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差距不啻于天壤之别,因为象他这样的下苦人数不胜数,而整个屹县也只有三十多个人是秀才……
说起来莲娘的祖父也是秀才,但是她的情况又和大丫不一样。范老先生的秀才并不是考上的,而是因为他连续四十年没考上而循例“恩加”,身份上就和霍士其这样的正牌秀才有差距;老先生有了秀才身份后,不到两年就因病过世,莲娘的父亲又没读书考出来,所以莲娘家的家境并没有因为出了一个秀才而有所改变。实际上,正是因为父子两代人连考几十年没有结果,生生把家境给拖垮了。到了莲娘这辈人时,范家已经没力气再让她哥也读书应考,范翔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家务农。不过范家人还是以读书人的身份自居,这一点从莲娘当初出嫁时的嫁妆能看出来——她的嫁妆里有《诗经》、《周易》和《周礼》这些书,显见得范家不仅希望自家子孙能有个好出身,也期待着婿家也有个好前程。
既然大丫不现实,那么就娶莲娘吧,何况这桩亲事的媒人还是霍士其两口子和柳老柱,他总不能把这个世界上和他最亲近的人都得罪一个遍。
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成亲之后,他竟然就喜欢上莲娘这姑娘了。
莲娘小时候跟着祖父读过几天书,认识不少字,也懂得很多道理;她爹去世早,娘的眼睛不好,哥哥嫂子又都是老实本分人,她懂事早,又识文断字,因此在家里很能拿些主意,人也磨练得门里门外的事情都利亮。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她都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娃。而且她丰满的身体很可商成的心意。最关键的是,她对商成是一见倾心,成亲之后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他在家的时候,每晚上都把洗脚水早早给他烧好,然后帮他脱鞋脱袜,还仔细地帮他洗帮他揉……要知道,自打商成来到这个世界,他几乎都快忘记洗脚这件事情了,即便是住在柳家的时候,大多也就是舀瓢凉水把脚淋一下,就上炕睡觉……
他发现自己爱上这姑娘之后,当然就会更热烈地回报她火热的感情;两个人的感情很快就好得犹如蜜里调油,谁也离不开谁。
就象现在,当他端着茶碗悠闲地站在灶房边时,他的眼睛就一刻都没离开过她。
虽然成亲已经两个三个月,可自己的男人这样盯着自己看,莲娘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两片红霞悄然爬上了她的脸颊。
她脸红心跳地找话说:“你在南关大营的活,已经了结了?”
“活路做完了,昨天吃的散工饭,要不是下雪路不好走,我上午就要回来的。”
他上午满县城里雇车找驮马,恰巧撞见高小三,刚好高小三要拉些货到霍家堡顺带回家,就把他连人带东西一起捎带上。高小三帮了这么大个忙,他总得请人家吃喝一顿表示感谢。再说自己还欠着高小三好些人情……
高小三和酒肆的伙计是前后脚到的,高小三还专门从家里拿来一坛子好酒。
送来的酒菜还有莲娘做的饭食铺摆了大半张桌子,商成陪着年轻的货栈大管事天南地北地扯闲篇,两人一直把话说到三坛酒都见了底,高小三才心满意足地和两口子告辞,摇摇晃晃地哼着俚曲回家。
商成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深处,才掩了院门进屋。
莲娘已经给他预备好洗脚水,让他坐到炕沿,蹲着帮他脱鞋褪袜子,问他道:“你不是说高小三找你有事要说么?怎么没见他说是什么事?”
商成起先也在纳闷,直到吃饭时因为莲娘没上桌,高小三特意说“都是一家人,大嫂何必见外哩”,他才想明白其中的道理:高小三这样做一来是表示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二来也是向自己道谢的——他能这么快就从大伙计做到大管事,渠州的事情肯定帮了不小的忙。他咂着嘴摇头,对莲娘说:
“那是个剔透人,他的事情都说过了,只是你没看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