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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什么精神,只是迷迷糊糊的点点头。抓过一旁的手机看了看变换的日期,我嗓音沙哑的问他:“我睡了一整天了吗?”
“是啊!”杨亚笑着开玩笑道,“你要是再不醒,我都要担心你晕过去了……来吧!过来吃早餐吧!我特意为你买的越南PHO,就是一种汤粉。我觉得很好吃,你来尝尝,看吃不吃的习惯。”
我累了太久,又睡了太久,结果就是现在浑身肌肉酸痛。浑身上下哪里都痛,不管是坐着还是躺着都不太舒服。简单的洗漱过后,我坐到餐桌前和杨亚一起吃了早饭。我们都在喝茶时,杨亚问我:“要不要出去转转?”
“好啊!”我懒洋洋的伸了个腰,“有好的地方介绍吗?”
“当然啊!”杨亚兴奋的双眼冒光,“这里可是法国,这里可是巴黎,多少画家心里朝圣的地方。那么多的画家在这里生活过,像是梵高,让·弗朗索瓦·米勒,威廉·阿道夫·布格罗……你难道不是来这儿朝圣的吗?”
我?我是希望能到法国来继续学画画,不过我却不是抱着多么神圣的心态来的。我单纯是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儿,只是想离开北城。
不希望杨亚对我的来意有什么误解,我直接告诉了他我的心情。说实话我很怕他以为我是多么有追求的人,不然那样我会很不自在。我说完了我的想法后,杨亚倒没觉得我玩物丧志,他轻轻说了一段法文,接着翻译给我说:“‘我希望能够远走,逃离我的所知,逃离我的所有。我想出发,去任何地方。不论是村庄或者荒原,只要不是这里就行。’”
“对,就是这样的心情。”我对杨亚的话感到诧异,我没想到他是如此有文采的人,“你总结的很准确。”
杨亚被我表扬的不太好意思,他解释道:“这不是我说的,是佩索阿说的。我是忽然想起来了,所以忍不住卖弄了一下。”
“能卖弄也很棒了啊!”我真心实意的夸奖道,“毕竟像我这样没有文化的人,连佩索阿是谁都不知道。”
杨亚又笑了,这次他笑的有点腼腆。
一般来巴黎的人,第一站肯定是要去埃菲尔铁塔的。杨亚问我是不是也要去看看,我对此表示兴趣缺缺。只是一个铁塔罢了,我不觉得巴黎的铁塔就会比北城的电视塔好看多少。也可能我本身是个缺少情趣的人,所有人都喜欢的东西,我反而没了兴趣。又或者我困倦的身体还累的要命,对什么事情都很难提起兴趣。
杨亚见我对逛街没什么兴趣,他带我去了家百年老店。店里全都是卖美术用具的,整面墙整面墙挂的都是各种颜料和画笔,简直让人满心欢喜。听店老板说,梵高和毕加索以前经常会光顾这里,听完后我竟然体会到一丝丝杨亚说的朝圣感觉……实在是很难得,我竟然明白了这是种怎样的心情。
店里的东西都不太便宜,以我可怜的余额看,也就只能买几个画笔。学画画就是这点不好,好东西太贵,贵的东西都太好。在成名之前,大部分的画家都生活的很是穷困潦倒,就是因为画画的工具太贵。当然,对于那些有钱人家来说这条是不成立的。
下午的雾霾散去,阳光正好。我站在架子的后面,感受到阳光从缝隙间透过。恍惚间,我想起了四年前在别墅的下午。我躺在周南风的床上,发现了他藏起来的那幅画。想起了很多年前,老周拖着像死狗一样的我在我胸前烙下难看的伤疤……白云苍狗,时光飞快。我只是想起,再没有爱,也没有恨。
我又想起了杨亚说的那句话,我希望能够远走,逃离我的所知,逃离我的所有。我想出发,去任何地方。不论是村庄或者荒原,只要不是这里就行。
只要不是北城,就行。
在店铺里逛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我和杨亚才离开。带着新买的画笔,我心情是难得的好。杨亚带着我去了酒馆,我决定请他喝一杯,感谢他带我去了个好地方,也感谢他招待我。
今天好像是什么节日,酒馆里有不少人。男男女女混杂在一起,看起来很是热闹喜庆。杨亚问了酒保一句,他笑着对我说:“我差点都忘了,今天是圣-喀德琳节!”
“什么?”我没太听清楚,“你说的节日怎么写?”
“圣-喀德琳节。”杨亚拿过我的手掌,他在我的掌心上把字写出来,“每年的11月25号,都是圣-喀德琳节!这是一个地道的巴黎地方节日,这天所有25岁尚未婚嫁的姑娘们都梳妆成圣-喀德琳……剩下的我就不清楚啦!我不是姑娘,也过了25岁啦!”
好吧,不管是什么,节日总是让人高兴的。年轻漂亮的姑娘小伙凑在一起喝酒跳舞嬉戏,场面喜悦又欢快。我喝了几杯酒,听着不知道说什么的法国歌曲。九监区的记忆一点点被冲散变淡,最后凝结成干瘪的图片,被深深埋藏在我的记忆里。
“嘿。”在一片嘈杂声中,我听到杨亚问我,“韩欣,你在国内有男朋友吗?”
“什么?”我不想谈论这件事儿,只是当作没听清楚,“音乐太大声了,我没听见。”
杨亚没有就此打住,他又问我说:“杜家明是你的男朋友吗?你要是没有男朋友,考虑下我怎么样?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不知道能不能有幸成为你的男朋友?”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脸上肌肉不受控制的不停发笑。其实我也觉得挺开心的,在听到杨亚的话时,我终于觉得自己能开始全新的人生了。
“走吧!”我拉起杨亚的手,笑呵呵的说,“我们去跳舞吧!”
这一天,我和杨亚玩的非常开心。又唱又跳,到了后来我就喝多了。我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可能我也是真的希望自己喝多后放纵一把。等到杨亚背我回去已经不知道是多久后,我整个人的意识都是不清醒的。
趴在杨亚的后背上,我完全看不到他的脸。他身上的味道很陌生,和他家里的气息完全不同。不知道杨亚是不是把外套丢了,我感觉他的身体很是单薄。我趴在上面,他肩膀的骨头硌的我有点疼。
我闭着眼醉醺醺的笑说:“我可能是喝多了。”
杨亚没有说话,他只是背着我沉默的往前走。他的沉默没有影响我的胡言乱语,我口齿不清的笑说:“或许我早就应该来这儿了,像你一样,在高中结束后就来。如果我那个时候来到巴黎,很多事儿就不会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儿,很多很多你想象不到的可怕的事情。”
天上似乎有零散的雪花往下掉,零散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巴黎和北城的纬度一样,但是却不像北城那么冷。估计冬天这里很少下雪,就连可以忽略不计的雪花都能让路人兴奋大叫。在一路兴奋的尖叫声中,杨亚就沉默的背着我前行。
走了一天了,杨亚应该也累了。他的沉默让我感到舒适,甚至是有几分懒散的松弛……很突然的,我开口说:“我没有男朋友,杜家明也不是我的男朋友。你要是觉得喜欢我,说不准我们两个可以试一试。”
杨亚停住了。
我的话说完,杨亚的感觉忽然变了。不像是刚才含情脉脉的沉默,他的身体里有一股怒冲冲的气息在往外冒。仿佛有什么杀气腾腾的东西准备破体而出,然后立马给我撕扯个稀巴烂。
意识到气氛的突然改变,我接着觉得心里是一惊。酒气清醒了大半,我总感觉事情哪里不太对劲。我手软脚软的想从杨亚的身上爬下来,可是他的两条手像是铁条一样箍住我的腿,让我贴在他的身上动弹不得。我试着想要去看杨亚的脸……我却昏过去了。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是昏过去了,还是酒劲儿上来睡过去了。反正得我症状和醉酒差不多,眼皮儿发沉,身子也跟着变重。没多一会儿就睡的发死,我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第二天天没亮,我就被房间里的动静弄醒了。
是的,我躺在房间里,也不知道是谁的房间里。我没到杨亚的房间里看过,所以我不敢确定自己是睡在他的卧室。我费力的眯着眼睛,隐约看到床尾站着一个正在穿衣的男人……他身上的味道和昨天背着我的杨亚一模一样。
“你干什么去?”我迷迷糊糊的问他,“你要去买早点吗?”
男人像是应了我一声,又像是没应。他开门从房间出去,走廊里的灯光一亮,外面看起来不像是杨亚家的客厅。
我无力深究自己到底在哪儿,我实在是太困了。躺回到床上,没多一会儿我又睡着了。这次睡的比之前还要久,我再睁开眼就日上三竿了。
等我睁开眼,整个人都懵了。床旁边不远就是浴室厕所,浴室地板上还有脏兮兮的毛巾和用过的安全套……我没在杨亚家,而是在一家陌生的酒店。
不仅在陌生的酒店里,我被单下面还一丝不挂。身体的粘腻感和酸软感不是宿醉带来的,其实不用看我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说这里是酒店,还不如说是家庭小旅馆。房间的装修很简单,家具里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霉潮味儿。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有一角还被摔掉了。从没拉严密的窗帘缝隙往外看,我能看到条河,应该是塞纳河。
我又不是小女孩儿了,肯定不会被这样的场面吓到。我没有觉得害怕,只是觉得有点意外。摸了摸身上确定没有被割肾没有伤口后,我努力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于昨晚的记忆,我都只剩下零星的片段。在和杨亚喝了数不清的烈酒后,我能记起的只是片段了。我记得杨亚问我男朋友的事儿,我记得我们两个一起在酒馆里跳舞,我记得人很多我们两个被冲散了,我记得杨亚说他去厕所回来就带我一起回家……我能记得的只有杨亚把我背出了酒馆。
可是到了现在,我忽然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我忍不住去想,背着我出酒馆的人到底是不是杨亚。如果是杨亚背我出的酒馆,那他为什么要带我来旅馆。如果是杨亚带我来的旅馆,那他为什么要趁着天没亮偷偷走掉。这中间有很多解释不通的事儿。
不过带我来旅馆的人不是杨亚,就好理解多了。我喝醉了酒,不知道被哪个混蛋骗着带到了旅馆。因为不想负责任,那混蛋爽完了就跑了。丢下我和没结账的账单,他是逍遥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