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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湛吓得面色苍白,但见云风白没有杀自己,顿时惊疑。绯姬,李元修和众星徒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云风白望了一眼绯姬,淡淡道,“天下动荡,诸侯伐乱,天子突然暴毙,只会给野心之徒一个出师伐逆的借口。”说着,他又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李元修,道,“到时候,诸侯领兵伐玉京,只怕李大将军也镇压不下,倒不如让天子自拟禅位诏书,赐以爵禄,安养禁宫。这样既可以堵天下民众悠悠之口,又可以绝六国诸侯蠢蠢之心。”
绯姬微愕,朱唇轻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垂首附和,“主上英明。”
宁湛闻言,强忍着肩上的剧痛,笑了,“要朕禅让?禅位给谁?给圣浮教主么?”
云风白微笑,“成王败寇,古之天理,你即便是让位于本座,又有何不可?”
宁湛冷笑,眼中带着不屑,他望了一眼云风白,又望了一眼玉阶之上的九龙金座,“千年之前,宁氏先祖在九神后裔的协助下,于纷纭的乱世中开创了梦华盛世,天授九鼎于我宁氏定天下。只有宁氏子孙,才配为梦华之主。古语云,名不正,则言不顺。云风白,这帝王的宝座,你未必坐得上去。”
云风白也笑了,居然承认,“是,本座是坐不上这帝位。这个帝位一旦坐上去,就会永远地成为孤家寡人。本座虽然爱清净,却不愿永远寂寞。”
黄金之下骷髅成山,权势之下鲜血肆虐,尊荣之下荒凉死寂,通往帝座的道路上荆棘遍布,虺蛭潜行,一步一步地走上去,人会在痛苦与恐惧中渐渐忘却了初衷,忘却了本性,最后甚至连心也忘却了。等到蓦然回首时,才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原本同路行来的人都被血淋淋地钉在了荆棘上,成为了自己前进的踏脚石。最后,帝王坐在宝座上,独享地老天荒。
也许是疼痛的缘故,宁湛面露异色,费力地道,“既不是你,那谁坐这帝座?”
云风白道:“一个名正言顺的人,你的伯父,清王。”
清王宁守绪是宁湛名义上的生父,实际上的伯父。他也是将军党的人。他不过是傀儡,云风白才是幕后提线的傀儡师。
这时,有人送来空白的黄绢和笔墨,放置在宁湛身前。
云风白道,“请圣上拟诏吧。如果手不方便,口谕也可。”他回首吩咐手下,“六名中书令不至于都死绝了,去叫一名过来。”
“不必了,朕能笔拟。”宁湛与云风白对视,淡淡道:“不过,朕如果说朕不想拟此诏呢?”
云风白望了一眼宁湛,“不拟,你就得死。”
仇与爱中,云风白放弃了仇。可是,如今局势逼至眼前,异邪道、将军党皆牵涉其中,为了大局他不一定不杀宁湛。
夕阳彻底沉入了地平线,地平线四周的红霞有紫色的晕辉,是有暴雨的兆头。黑丝绒般的天宇中,零星地洒落着几颗闪亮的星辰,星辰在云层后流转出莹莹光华,但云层太浓太厚,星辰时隐时现,蒙昧不清。
宁湛从云风白的眼中看出他不是玩笑,道,“云风白,要朕拟诏,除非你与朕来赌一把。”
云风白挑眉,“赌什么?”
“既然身处观星楼顶,自然是赌星。赌今夜能否见到双星。”
云风白望了一眼天边云霞与头顶上翻涌的浓厚乌云,熟谂天文星象如他,只一眼就看出天阴云聚,今夜不会见星,“怎样赌?”
宁湛声音虚弱,却气势铿锵,“朕赌能见。朕如果输了,立刻拟诏于天下,禅位于清王。”
云风白哂笑,心知胜券在握,却还是问道,“如果本座输了呢?”
“朕不拟诏书。”见云风白眼中闪过一抹幽光,宁湛自嘲地一笑,道:“但今后,朕之行事,尽听云教主圣令。”
云风白心中微微一动。这算不算是既达成了异邪道的宏图霸业,又不逆改天命?
绯姬小心翼翼地道,“主上,这恐怕是缓兵之计。”
云风白转目望向宁湛,宁湛毫不畏惧地回视。良久,云风白道,“你以为,你能等来她?你以为,她能扭转玉京与皇宫中的局势,为你再夺回这天下?”
宁湛摇头,笑了,“我只希望,她能平安无事。你也是这么希望的吧?”
云风白沉默。
宁湛轻蔑,哂笑,“云风白,你在害怕。”
“本座怕什么?”云风白恼怒。倏然,他抽出了刺穿宁湛肩胛的长剑。
“呃!”血溅如雨,疼痛噬心,宁湛仍旧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额头,他的嘴角却挑出一抹嘲弄的笑,“你怕,你怕她会来到观星楼,站在你面前。”
云风白心中微颤,手也微微发抖。宁湛有一句话说对了,爱比怕更可怕。他害怕与她为敌。
“好,本座就与你赌这一把。”
戌时,玉京,建春门。
血战歇止,满目疮痍。在白虎、骑、京畿营将士、乌衣军、藩军的夹击下,玄武骑溃不成军,纷纷败逃。藩军同时支援安化门、延庆门、广运门,也将各大城门外的玄武骑逼退。部分玄武骑见机不妙,已经弃甲归顺。
玄武骑或退、或降,玉京城门无虞。为了防止不测之变,年华重新部署了兵力守城,然后才带领一部分乌衣军、藩军,向皇宫而去。
正逢冠礼之庆,今夜不宵禁,可是一路行来,本该热闹欢庆的街衢却是冷冷清清,安安静静。路边的货摊尚未收拾,已经不见了卖货的商贩;碗里的云吞早已冰冷,也已不见了吃的客人。
空旷冷寂的街道上,隐隐散发着沉重而压抑的恐慌。每户人家的大门前都悬挂着象征吉庆的大红灯笼,但却无一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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