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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不好了!”小宫女打殿外冲进来,慌慌张张,被羽汀拦下,“娘娘正在歇午觉,你作死吗?高喊大叫慌里慌张的!”
“羽汀姑姑,是真的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你先同我讲。”
“才从徐公公那边得的消息,陛下今日朝堂上同大人吵起来了,还掀翻了御案,徐公公的吓坏了!他叫奴婢们快来禀告娘娘,看看娘娘有什么主意。”
羽汀霎时间白了脸色,匆匆推开内室的殿门,“快随我进来!其余的细节,同娘娘仔细讲清楚了。”
“什么?哥哥惹怒了陛下?”皇后还尚在梦中,听着这话也惊出一身冷汗,“哥哥素来同陛下政见一致,怎么会在朝堂之上有所争执?”
“并不是为了什么朝事,而是陛下想在中秋御亲王冥诞时,追封御亲王为周文帝,为我朝国君,而大人却拿史书礼数来讲如何不可行,没讲几句,陛下就生了气,如今大人还等在肱景殿外等着陛下接见呢。”
“果然还是为了御亲王,”皇后苦笑摇头,“从她入宫的那日本宫就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果然还是来了。”
“为本宫梳妆,本宫要去肱景殿一趟。”皇后匆匆起身,手里提着冰清菊盏,秋日里,这个最败火了,宫轿步履匆匆,还未上肱景殿石阶,便看到了等在宫外的长孙元月,他立在寒风中,傲骨依旧。
“哥哥,即是来求见,即是有了错处,好歹该跪着,这是做什么?”皇后气恼,“你们生气,要我挺着肚子来回周全,可是做哥哥的样子?”
“此事同后宫无关,同你也无关,”长孙元月冷哼,“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看来一点没有错处,便连你也向着他,我无错,为何要跪?”
“朝堂之上,无论如何,也不该同陛下起争执的,哥哥便是认个错,又能矮人几分?”皇后无奈,“罢了,我先去劝劝陛下,你且候着。”
“去吧,莫要加上什么我已认错服软的话,丢了我长孙家的风骨。”
“哥哥,”皇后慎怪,“难道就这样耗着?”
长孙元月冷了脸色,闭眼不再理她,皇后知道自己哥哥的脾气,只好扶着羽汀的手往殿门去,徐福急的团团转,见了皇后一如救星,小跑过来,“娘娘可到了,奴才这就去通禀。”
小跑着一个来回,徐福欢欢喜喜的出来,“陛下说时节清冷,可辛苦娘娘跑这一趟,娘娘快进去吧,莫着凉了。”言罢,偷笑一声,“果然陛下心疼娘娘,夫妻情深,非他人可比。”
皇后含羞低了眼眸,扶着羽汀的手匆匆进去,殿中无一人服侍,洛偃静静呆坐在书案前,而书案之上,唯有传国玉玺一样,洁白玉石在日光下散着柔亮的光,皇后将食盒放在小几上,要羽汀退出殿外,“我过来的时候带了些点心,你一旦生气就吃不下东西,可是现在同以往不同,你是一国之君,可不能任性胡来。”
“那么我今日所做的,可算是任性胡来?”洛偃并不抬头,只是轻轻的吐出这句话,他心中的苦痛,在这日尤为难过,就是眼前的一块石头,送了洛倾的性命,如果那日他知道,以后永远的失去洛倾,失去他的兄弟,他一定会放手的,整个天下,也抵不过他追在他的身后,唤一声“哥哥”,都抵不过他的那双清凉的眼睛,温柔的看这个世间。
泪水在洛偃眼中打转,可是,他已经无颜哭泣,洛倾,他一遍一遍在心中呼唤这个名字,却连说出口的勇气都已经没有。
“御亲王是咱们的亲弟弟,给他什么都是对的,何况,他如今已经去了,逝者已矣,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祭奠,不过一个追封,你心疼他,怎么能是任性胡来?”皇后轻叹一声,“你也别怪我哥哥不同意,他只是为了天下悠悠之口,毕竟追封兄弟为帝前所未有,于我朝礼数也不合,他毕竟粗枝大叶,不晓得你们兄弟情深。”
“是啊!”洛偃冷笑一声,“他是不晓得我们兄弟情深。”
皇后的心跳这一刻骤停,他在乎,他很在乎,那么这些年给她的恩爱,给她兄长的权利,都是压抑着这仇恨给的,那么如果有一日,他压抑不住这段仇恨,那么,他会怎么做?
只觉得后背发冷,几乎站立不住,侍立良久,她换了笑颜,“中秋本该一家团圆的,又是御亲王的冥寿,是该好好祭奠,看该好好庆贺的,那日迎御亲王排位进帝庙,也着实不错,至于哥哥那边,我会好好解释给他听的,朝臣也一定会体味陛下对御都王的思念追忆,陛下执意如此,恐怕也无人反对吧。”
“这样也好!”良久,洛偃才抬起头来,眼眶通红,“那么就全权嘱托给你了。”
“陛下,我还有一个请求,还望陛下恩准。”皇后挺着身子跪倒,“请陛下封御都王侍妾魏氏为文帝后,同文帝一同入帝庙,享宗庙祭拜。”
“魏氏?”洛偃凝眉,“他身边,何尝有过侍妾?”不过顷刻,便想清了其中原委,洛倾钟情一位旧朝罪女的事情,他是告诉过半夏的,只是,他换了名字,只说为‘魏氏’,如今皇后提起,也算是他的一桩心事。不过他将尹染儿带进宫来丢进掖庭狱皇后也是清楚的,这位魏氏的身份,她也清楚,既然这样清楚,不如,就此逆天下之大不违,将她的灵位迎入宫中。
洛倾会死,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魏氏的身份,半夏你也不是不知,倒不如趁着这件事情,昭告天下的好,如今不是还有人指责先皇狠辣,将前朝皇族赶尽杀绝吗?倒不如趁着这件事情,也为父皇正一正声名。”洛偃抬笔写下“琳琅公主尹染儿”几个大字,那个笑语嫣然的女子,仿佛就在眼前,腕间的齿痕犹在,洛偃就感到了丝丝疼痛,却不知,是手腕,还是心脏。
“身前不能在一起,死后,也该同葬!”扬声就要叫徐福进来拟旨,皇后婷然走近,“不如,我来拟旨?”
“红袖添香伴读书?”洛偃轻笑,起身扶皇后过来,“你好文采,也好书法,由你来写,最合适不过!”
“既然是半夏所书,不如,也印上半夏的印鉴?”皇后笑起来,“夫君觉得可好?”
“龙玺凤印同时颁昭?”洛偃略一思索,“好的很,这却是我朝第一桩。”
皇后巧笑,手中笔墨挥洒,说是圣旨,却将御亲王忠孝勤谨流于笔下,又将御亲王同琳琅公主浪漫感情无比歌颂,用尽人间真情,便是徐福看了都无比动容,又何况是大周百姓,龙玺凤印稳稳盖在圣旨之上,洛偃轻轻揽住皇后,吻在她发间,“夫唱妇随,莫不如是。”
“许洛郎终身,许洛郎情深。”皇后轻轻靠在洛偃怀中,“我好害怕你生气,害怕你不说话,害怕你什么都不对我说,洛郎,我只想做你心里依恋的唯一,乱花丛中,你唯爱的半夏。”
“你永远,都是我的半夏!”洛偃合上双眼,将自己心中的影子抛开,安心的,享受皇后带给他的所有美好,虽然,一切终将是徒劳。
圣旨昭告天下虽需要时间,可是晓谕六宫却只在一夕之间,临武进来通禀的时候,辛夷手中的笔咣当一声便丢在地上,独留一道长长的墨迹在书案上,而绿芜,已经捂嘴痛哭,“公主,公主被封为皇后,竟然是皇后!”
封了皇帝又如何,取了他的性命然后做给天下人看?还是仅仅是为了你肮脏的内心好受一点点?
皇后?
真是可笑,我琳琅公主还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一个皇后之位,就想打发我破碎的一生吗?那高高在上却虚无的位子,我真的还在乎吗?
“陛下为什么突然下这一道旨意?”辛夷将狼毫笔拾起,笑问一声,“御都王不是在陛下登基之前就已经得了急病暴毙了吗?”
“小主不知,中秋日,便是王爷的冥寿,陛下就这么一个兄弟,新朝初立,没一年的功夫就得了急病去了,陛下自然心疼,听说为了这事,陛下在朝堂上便同长孙大人翻了脸,好在皇后从中劝和,即刻便下了这道旨意,陛下还讲了,要各府驿快马加鞭,务必在中秋前将旨意下达,如今京城里大街小巷都议论纷纷,可是开朝以后第一桩大事呢,而且,这诏书还是龙玺凤印同时宣昭,可见不一般!”临武欢笑,“如今咱们大周,便有三位皇帝,三位皇后了呢。”
“诏书呢?”辛夷扬手拿过,一行一行看下去,“乱世相会,一念倾心”、“衣不解带,相伴相随”、“积劳成疾,相随而去”、“追封文慧恭庆皇后”,洛偃还真是写故事的好手,亲手杀了的兄弟是急病暴毙,折磨死的女子说是相思成疾,情深意切,伴着亡夫而去,可真真是蒙蔽天下人的利器。
绿芜已经跪倒在佛拢前,恭恭敬敬的敬香祷告,只希望,已经死去的灵魂,还能为此欢喜一丝一毫吧!
“看来是要为陛下道贺呢。”辛夷浅笑,将诏书丢在一旁,“看来中秋宴,是要好好热闹一番了,明日陪着我好好选一选,该送文帝什么样的生辰礼。”
“是,奴才领旨。”临武躬身,眼神瞟着绿芜,偷笑一声,“这些这丫头要高兴疯了,她再也不是罪奴之身,还是先皇后的侍婢了呢。”
“罪奴之身?”辛夷口中喃喃,顷刻,便有了主意,既然已经死了的人可以追封,那么活着的人,更应该礼遇了吧。
“嫔妾可要为陛下道贺,”第二日的午膳,洛偃依旧赖在翊锦宫不肯离去,辛夷端着清粥一盏,“也为文帝爷道贺。”
“你也欢喜是吧?”洛偃大笑,“朕如今孤身一人,没有皇亲,只有一个兄弟,当然不能寂灭于人间。”
“是,这是自然。”辛夷含笑,“陛下珍惜兄弟之情,也看重先皇后同文帝爷的感情,臣妾也不无动容,”辛夷作势抹了眼泪,“还有这个丫头,昨夜几乎未合眼,在佛拢前不住的添油敬香,她是先皇后的侍婢,也难为她不忘旧情。”
洛偃看去,绿芜在辛夷身后,一如既往的侍奉着,只是眼睛通红肿胀,一看便是哭过了,眼下的淤青也是脂粉遮不住的,这天下多的是背信弃义之人,难得,她顶着罪奴身份艰难求生。
“那日中元节,这丫头随着嫔妾去放河灯祈福,也心心念念的放了一盏,昨日才同臣妾说,是为了旧主,臣妾听了,心里也真不是滋味。”辛夷落泪,这回却是真心的酸楚,红拂为她而死,绿芜如今还留在自己身边,自以为是救了一双罪奴,却最后,还是带给她们覆灭还有伤害。
“你是叫绿芜?”洛偃问道。
“是,奴婢绿芜。”
“侍奉先皇后多久?”
“奴婢同姐姐五岁没为宫奴,一直侍奉在公主......不,是先皇后身边。”绿芜跪倒回话,有了哭腔,姐姐,公主,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如今,竟然无一人在她身边。
“姐姐?”洛偃喃喃,“又是哪一位?”
“当日亡国之时,姐姐为了保护先皇后,死在......”泪眼瞟过洛偃的面庞,她忍住几乎要喷涌的怒火,垂头道,“死在乱军之中。”
“也是可怜。”洛偃暗自点头,“你起来吧,从前种种,都过去了,日后你便好好服侍苏婕妤,也是你的福气。”
“还不谢过陛下?”辛夷推一把绿芜,“往后,我自然待你更好。”她故意的,将‘待你’讲的着重,她就是要洛偃听见,就算再好,她也只是一个丫头!一个可以呼来喝去命如草芥的宫女!
“奴婢谢过陛下,谢过小主。”绿芜三拜,就要起身,被洛偃拦下,“说起来,朕并未赏你什么,有什么好谢恩的?”
“奴婢......”绿芜没了主意,是啊,什么都没有赏,为什么要谢恩?小主方才为什么要叫自己这样讲?她就跪立在殿中,涕泪横流,却无从回话。
“说起来,文帝同先皇后贤德之名虽昭告天下,可是到底,连个继承衣钵的人都没有,也是生生的断了。”辛夷抹泪,“不过陛下心疼,已经是文帝与先皇后的福气。”
她叫人心疼,那么她呢?此刻的她甚至连哭泣都没有机会,甚至不能抱怨,也不能感谢,她留给自己的,除了那捻碎的辛夷花,也只有那一道伤口,甚至死了,她也只能是别人的皇后,别人的爱人,自己终究,同她没有任何联系,他甚至没机会去补偿什么!
替她照顾好留下的人,是不是,她会对自己的恨意,少一点,再少一点?
“文帝同皇后没有子嗣,虽然追封,到底无人继承,若要封一位皇子,那朕这个皇帝便名不正言不顺了,可是如果封一位公主,那么,也算是后继有人,而且,这样才不会叫人忘了文帝和皇后。”洛偃一字一句讲完,然后望着绿芜,“你可听的清楚?”
“陛下,你难道是要?”辛夷故作惊讶,“陛下,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除了她,谁还配的上这个位置?”洛偃轻笑,又问一遍绿芜,“你怎么不讲话?难道还是不懂?”
“傻丫头,陛下要让你入嗣文帝,封你为公主呢!”辛夷拍一把绿芜,“还不谢恩?”
“公主?”绿芜傻眼,“奴婢怎么能是公主?”
呆了一刻,又惊呼一声,“又怎么能是公主的女儿?”
“君无戏言,朕说你是,你就是!”洛偃眼光微瑕,望着这个傻乎乎的宫女,她很可爱,只有她那样可爱的人,才会有这样可爱的宫女陪伴吧!
“奴婢不敢!”绿芜嘟嘴,“公主若是在世,如今才十六岁,怎么会有十四岁的女儿?陛下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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