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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小产后的第三天,听说外苑膳房里的名贵山参都准备一一炖了送三夫人房里,王妃也时常命人将补品煮好送到外苑来,二夫人几乎也是每日都会去三夫人房里坐一会儿,相较之下,王爷更像是漠不关心的样子,没日没夜地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几天来几乎没有与人说过话。听说皇后听闻这个噩耗之后,更是缠绵病榻,无法释怀,还曾召吕太医进宫问话,太医只道:“应是个男胎。”皇后便不愿再问下去了。皇上即刻下旨,全国之内缉拿于掌柜,并将他在应天府城郊的家眷统统打入地牢之内。
最近敏敏忙着打点三夫人的事,很少得空与柒舞作伴,午膳的时候,柒舞总是与方婆婆一同进膳房用膳。柒舞只觉得今天一路上遇到的人都以十分怪异的眼神瞧着自己,平日里明明不起眼的举动,今天好似都成了众人瞩目一般,就连膳房里的厨子都对自己指指点点,说着许多难听的话:“…我说三夫人怎么突然吃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呢,原来是那丫头让奕清给端去的,那就难怪了!”柒舞回想着今早碰见奕清时的情形,他拿眼瞥着她,装作无事地笔直走过去,似乎是有些不同寻常。
柒舞放下碗筷,对方婆婆道:“婆婆,为何他们都在我面前背后窃窃私语,三夫人小产之后,您有没有听到过什么风言风语?”
“王府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哪有人不乐意议论的?不管与你有没有关,处变不惊才好。”
“我自然是听婆婆的话的,可我瞧着他们的样子,分明是在议论我,我自当探听一二,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方婆婆点了点头,“昨天我听小夏说,如今内苑外苑都突然流传起自从你进了王府,王府灾祸连连,并非毫无缘由,皆因你是太子派到赵王身边的奸细。”
“我是奸细?”柒舞抬眼看着婆婆,冷笑一声,又转去看四周的家丁和厨子,他们也用狐疑而堤防的眼神看了过来,可见他们对此谣言深信不疑,“婆婆您信吗?”“三人成虎的事情,要是我信了,这几十年岂不都白活了?”婆婆有意打趣,柒舞会心一笑,重新拿起碗筷吃饭,方婆婆的话还在继续,“你帮着出谋划策,在太子搜府时保全了两王,又帮着王爷把郑洪福那个诡计多端的赶出了王府,这些婆婆都看在眼里。还有这次你拼命地阻止赵王将金福楼的伙计就地正法,都是在帮咱们王爷,假若是奸细,袖手旁观即可,何必要当那出头鸟惹人非议?”
“有婆婆这番话,我心里就安稳了。”柒舞想着,别人要诬陷她并不要紧,人总是健忘的,等过段日子也就云淡风轻了。
“咱们王爷在那样的关头还能听进你的劝诫,足以见得你在他心里分量不轻,也难怪招人妒忌。”那句“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在得知其真正主人之后,柒舞还未来得及细细思量,而方婆婆这话也是弦外有音,王爷没有将金福楼里的人赶尽杀绝,最不痛快的整个王府恐怕也只有三夫人而已。“她如今卧病不得走动,也只有靠这捕风捉影的事来平复心中的创伤,我何必与她计较?”
谣言越传越真,到了各位主子耳中,则各有各的精彩之处。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过了两日,二夫人去三夫人院子时,特意往花园里绕了一圈,见柒舞正在给烈阳下的芍药浇水,****渐变的芍药映衬着她的小脸蛋儿,剔透如凝脂,看着就让人心火一路窜到脑门心。二夫人走近两步,提高了嗓音道:“芍药又叫将离,果真是晦气的人才摆弄那妖媚惑众的没骨花。”
“菡萏泥连萼,玫瑰刺绕枝。等量无胜者,唯眼与心知。得醉吟先生如此倾心,想必芍药也并非夫人口中如此一无是处。”柒舞带着浅浅笑容如此回话,岂料这个大门大户家陪嫁丫鬟出身的二夫人毫无底蕴,一下子就恼了:“你这卑贱的丫鬟,背弃主子做了这么多坏事,竟然还敢跟本夫人顶嘴!”她身后的茵茵眼瞧着主子词穷,斗不过那丫头,狠狠道:“顶撞夫人应该家法伺候,你跪下!”柒舞只看着二人,以为这主仆二人简直是无理取闹。茵茵瞧她倔得很,自然越发动气了,一手插着腰直嚷嚷:“大胆贱婢!你再不跪,我就去把许爷叫来,拉你去后院直接领罚!”
柒舞只想着此事还是不要惊动了内苑,更加不能叫许爷为难,不动声色地跪下了,两眼还是倔强地看着前方,丝毫没有求饶之意。“就让她这么跪着,本夫人才懒得理她呢。”这时候三夫人院里的小婢女和库房的人正好经过,远远地看见二夫人正在撒气,恨不能转身就跑。
艳阳如烈火般炙烤着柒舞的肌肤,一点一点燃烧着她的气力,二夫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命茵茵搬来板凳坐在树荫下看着她。茵茵摇着彩绣团扇,饮着酸梅汤,看着汗如雨下的柒舞,心里多了几分痛快。人人都说王爷待她与寻常侍婢大有不同,而眼下的她,任人宰割而毫无还手之力!
随着夕阳西下,柒舞感到身体越来越虚弱,双膝从方才的酸痛到眼下的胀麻,好像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微微挪动都难,身上如有一条火蛇缠绕着般,想抬起胳膊都好像成了难如登天的事,衣裳被汗水打湿,紧紧贴附在身上,更似累赘。头上的汗渐渐干了,背上却一阵一阵地出冷汗。今日敏敏在乐成阁内陪着王妃为王爷准备晚膳,不到酉时绝不会出来,许爷和李然又在符望阁守候在赵王门前,连日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出什么岔子,自然也不会来到外苑之中。柒舞得救无望,只凭那渐渐模糊的视线看着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然后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一日再是漫长,都有过去的时候……当她两手撑地再也不能支持的时候,茵茵搬着凳子离了花园,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晚风往背上一吹,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哆嗦,柒舞再也没有力气了,所有强撑的念头都被一一摧毁——哪怕就这么死了,又如何?谁会在乎呢?
“扑通”一声,她无知无觉地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