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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闻言,一时急红了脸,思来想去,却不得半个字。
贾母见他只顾着抓耳挠腮却不言语,便心疼的责怪起贾赦来:“宝玉大病初愈,你便来难为他!”
贾政生怕宝玉一时不济,丢了自己面子,忙说:“那便让环儿先说。宝玉,你且好好想想。”
宝玉闻言松了口气。见贾政转过脸去看贾环,又急忙同袭人打眼色求救。袭人哪里会作诗?她有心去问探春、宝钗,只二人坐的略远些,到底没能寻着机会。
且说贾环,得了贾政的话,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应了声。抬头略一思索,便缓缓道:
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贾政心中很是满意,却不作声。
倒是贾赦,大加赞赏,还说“咱们兄弟俩,我于诗词上不同,二弟文采却是极好的。看来往后二弟后继有人了!”
贾母忙说:“瞎说。环儿还小,当不得你这么说。”
贾政又问宝玉,“你可得了?”
“得了得了。”宝玉忙说。只听他磕磕巴巴的念道:
三生愿未卜,一段愁...频添。
月前自顾影,蟾光...蟾光...蟾宫折桂枝!
贾政大怒:“你这作的什么诗!半点不通!连韵脚都没有!明日便回宗学去,好生学学环儿!”
贾母忙搂了宝玉,劝道:“不必听你父亲的。你前些时候刚病过一场,诗词上略忘记些,也是有的。过几日便好。你安心先养着身子,不必着急。”又转头看贾政,“宝玉还小,又最是聪慧。如今不过是病了的缘故。你何苦责怪他!”
贾政无奈,又不能出言反驳,只得应是。
虽有贾母发了话,半月后,宝玉到底是被贾政押去了学堂。
宝玉自幼有贾母宠着,王夫人疼着,一干下人捧着;又想着自己是正出,贾环是庶出,并不十分看重贾环。
如今见贾环像是要比过自己去,自是万分难受。
这日宝玉正在大观园里头闲逛,忽见贾环正在滴翠庭中,弯着腰低着头,也不知在做什么。便上前道:“环儿怎么在大观园中?可别是偷跑进来的!”
贾环道:“是父亲说此处风景宜人,有清静,叫我在此习字。”
“竟是在习字!我瞧你一脸委琐、举止荒疏,还当是你在这里头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虽说我与你岁数相差不大,到底是你兄长,又是嫡出的,这免不得还是要说你几句。若不然,回头你在外头丢了我荣国府的脸面,可不是我的错?”
“二哥教训的是。我自知比不得二哥,自幼于颇有灵性。故而不得不愈加刻苦。”贾环淡笑,话中却是在暗讽贾宝玉。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宝玉大怒。
贾环反上前一揖,“兄长教训,环儿谨记。只是你我同为贾府子孙,环儿也不得不提醒二哥一声,还望二哥今后勤勉读书!”
待贾宝玉被气走,贾政从暗处走了出来。
贾环早瞧见了,却只作不知。见贾政神色诡异,只当没瞧见,上前行礼。
贾政犹豫半晌,沉声开口:“为父是怎么教你的?兄友弟恭兄友弟恭,你是做弟弟的,又不比他是嫡出,怎么反倒教训起他来了?”
贾环听他语气并无怒意,便朗声答道:“却是儿的不是。但正如儿子所说,既同为贾府子弟,自应当万事以贾府为先。儿以为,若兄长有过错,应当摒弃年龄、嫡庶只见,出言提醒才是。再有,人道是英雄不问出身。儿愿以自身的本事,为贾府添光!”
贾环知道贾政的心病,一是贾赦为长他为庶,二是贾赦嫡出而他却是继室所出。继室之子虽也是嫡子,但总比不得元配之子。便是贾母自个儿,年节上开宗祠祭祖,也是执侧室礼的。
贾政素来自负才气,却偏偏有个贾赦。他虽得了个官职,却只不过是从五品,比不得贾赦的爵位,乃是超品,又可以传给子孙后代。
如今贾环一番话,正说到他心坎上了。便对贾环说道:“宝玉却是比不得你。为父也不是偏心的,等你们大了,若你当真能强过宝玉去,这荣国府,往后便由你继承。”
贾环嘴上应是,心中却不以为然。贾政确实不偏心,王夫人的心可是偏到天边儿去了!这么多年,若不是有大伯、有三姐姐的帮忙,贾政哪里想得到他贾环——姨娘生的三儿子?再说这荣国府由谁继承,同他贾政半点关系都没有!大言不惭!
待贾政走后,贾环又提笔练了几个字,抬头看着大观园的景色,轻笑:“粉渍脂痕污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