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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迟,……朕知你是谁。”
他唤她——“朕的阿迟”。
阿迟抬起头来,一双眼,微笑着,却不住流泪。
“她——她还好吗?”皇帝小心翼翼问着。
阿迟点了点头,复又摇头。
她知皇帝问她是甚么意思,便长叩:“禀陛下,妾乃孤身一人,高堂早在多年前亡故。妾远来长安,乃问陛下讨一理儿。”
皇帝长恸。
阿迟跪在殿下,这原该是她许多年前出生的地方,这——原该是她的家。
她道:“陛下,妾来问陛下负妾之责。——陛下既已许婚,为何手刃妾之夫君?可怜太子,负一身冤屈入黄泉!妾既为太子据之妻,太子之子之孙,皆为妾之子孙,妾闻太子府上皆遭屠戮,妾一人负冤如何昭雪?陛下啊陛下,你害得妾好苦!”
群臣哗然。
便有羽林卫暗动,被皇帝拦了下来,皇帝道:“阿迟莫闹,古来同姓不婚,朕当初戏言,原该作数的,只——多年之前在博浪沙,你为何不告诉朕,你,姓刘?”
阿迟叹息道:“陛下也没问。”
皇帝这当时便有些哭笑不得了。因说:“便又是朕的错。”
“陛下错过许多回,这可千万不能一错再错啦。”
皇帝道:“你该告诉朕,这多少年来你一家躲朕于天于地,如今你却在朕的朝堂之上现身,你——这是为何?”
“陛下说的,妾姓刘。”
这一句,便好需要人琢磨了。皇帝闭目深思。
那阿迟再道:“这汉家天下,自然也姓刘。阿迟家事,如何能不问?”
皇帝思虑一会儿,道:“好阿迟,你要朕如何?这事能将你喊出,便是朕再不能忍太子之过,也应感谢他。”
“陛下,何为‘巫蛊’?”阿迟问。
却未等皇帝回答,阿迟再道:“‘巫蛊’之事,阿迟不愿深说;陛下朝中之事,阿迟也不便细作述评。但……陛下可还记得多年以前陈后巫蛊一案?若未有当年之事,阿迟……也不会是阿迟。”
这绕口的话,满朝皆懵状。却只有皇帝听得,懂得。
皇帝一怔,醍醐灌顶。
他于殿上,在这龙座侧,踱回数次,负手而沉思。
列位臣工便作交头接耳状,有言不能说、不敢说。
忽听他们这,暮年老成的君王,屏着声息,好缓好沉重地向那阿迟道:
“迟儿——你至如今,仍不肯喊朕一声父皇么?”
群臣慌懵,此刻却再顾不得许多,当朝似炸开了锅,絮语不止。
她好不急,缓向君王谒了谒,道:“陛下请入内宫再叙。”
皇帝看着她,似捧得了一件宝贝,笑意写在眼中,但他毕竟是老成的君王,面却不露声色。
皇帝道:“罢朝。”
这一日,朝上众臣满久未散,皇帝已去,他们竟议朝如常。
而他们永不会知道,皇帝与那唤作“阿迟”的妇人,这许久的“叙常”,叙了何事,叙至何处。
他们能做的,只是守在殿下等,等陛下一道诏谕。
这份诏谕,影响着大汉即来的数百年国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