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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客、客官,里边请!”
酒楼二楼,仍是坐满了人,但比之楼下却要清静些。
年轻人端着酒杯上得楼来,扫视一圈,举步走至坐在栏边两个目光呆滞,傻傻看着桌子当中的书生旁,俯身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笑道:“对不住,让两位受惊了,这桌酒我请了。”
说罢,不待那两个书生回神,复又抬步往里走去。
里边有一张酒桌设于窗下,桌上有酒有菜,还有一把缠满白绫的剑。桌前有一人,白衣灰袍,头枕双臂,背靠椅背,为了靠的舒服,整个人往下滑了一些,双脚极为不雅的翘在桌上,面上还盖着一顶斗笠。
姿态极不雅观,但肯定很舒服。
年轻人自幼习武,五感敏锐,胜于常人,是以在他走至离桌前那人只有三步之距时,年轻人笑了,他知道眼前人为何请他喝酒了。
他嗅到了竹香,来自青障山的竹香。
“你我非是初识。”
“但是初见。”语调慵懒,像是刚醒未久。缓了一缓,桌前那人才慢吞吞的伸手,拿掉遮于面上的那顶斗笠,而后睁开了眼。
整个人都是懒的,惟独那双眼,犹如坠于深湖中的寒星,宁静却熠熠生辉。
很有意思的人,年轻人笑了笑,随手将手中的酒杯搁在桌上,顺势坐到那人对面,抱拳一礼,道:“陈天水,未敢请教兄台大名?”
那人不答,眯起眼看他,不知在看些什么。
陈天水不甚在意,自顾自解下负于身后的玄铁剑匣,将其靠于桌旁,正欲放手,指尖竟是一颤。
阵阵剑鸣入耳来。
手微顿,眼轻垂,陈天水轻轻拍了两下剑匣,如同安抚闹脾气的孩童。
那人终于也动了。只见他打了个哈欠,放下一直搁在桌上的腿,稍稍坐正了身子,一手支着头,一手随意一按,正好按在那把缠着白绫的剑上。
剑鸣已歇。
“任清都。”那人开口道,目光落在那方玄铁剑匣上,“你有一把好剑。”
“任兄亦然。”陈天水看着那把以银丝绣流云暗纹的华贵白绫,缠裹严实的剑,笑道。
“哈!”任清都朗声一笑,不再谈论这些,而是抱怨道,“你来的真慢,我都等得睡着了。”
“一路风光甚好,故脚步迟了些,不想任兄久等了。”不过初见,言谈间却如相交多年的老友。
“所以,你是在看?”
陈天水点头。
“看什么?”
“看山,看水,看人。”
“感觉如何?”
“很好。”
“哪里好?”
“山好,水好,人……”陈天水笑了笑,“亦好。”
“那么,接下来呢?”
陈天水想了想,道:“我想继续看。”
“那就继续看。”
“你想看哪?”任清都又问道。
“先去西边看看,然后再去东边。”
西边有西蜀,东边有京城。
“祝你旅途愉快!”
陈天水笑着点头:“任兄又欲往何方?”
“北方。”
“去看?”
“非也,我是去送信。”任清都摇头叹道,“可怜我天生劳碌命,和你是不一样的。”
“送信?”陈天水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能请动任兄去送信者,不知是何人。
像是看出陈天水所想,任清都道:“往西走,你会遇到他。”语罢,眯起眼,笑着怂恿陈天水道:“见了他,直接给他一剑,或许你将来能少些烦恼。”
陈天水面色稍异,道:“任兄知道我是谁?”
“你是陈天水。”任清都轻描淡写道,随后又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我认识燕灵都。”
“燕灵都?”
任清都瞥了他右手手臂一眼,陈天水明白过来,道:“原来黑衣冷面兄,叫燕灵都。”
“黑衣冷面,概括的很好。”任清都竖起了拇指,复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玉瓶扔给陈天水,“给你。”
陈天水接过,拿在手中把玩一会儿,不解道:“此是何物?”
“燕灵都的剑有些特殊,没有它,你的伤不容易好。”
“多谢任兄。”陈天水谢道,那道伤至今尚未完全愈合,不想其中还有这个缘故,日后若有机会,定将此人情还上。
任清都看他一眼,眉梢一挑,道:“你若想还情,还在一个叫苏荇的人身上就好,我不需要你的人情。”
“为何?”
任清都偏头看着窗外无有定象的白云,神情有些莫测,仿佛看透了一切,道:“世事如棋,此刻你我一桌喝酒,日后却有谁说的准?若有一日,你我相杀,我不想你为此手下留情,因为那样我就打的不痛快了!”
“既如此,何必赠药?”
任清都伸了个懒腰,拂袖起身,拿过桌上的白绫剑,道:“我也不想你真杀了他,他人很好的,杀了,是损失。”
陈天水笑道:“原来他,便是苏荇。”
“行了行了,就到这吧,我还要赶着去送信,你我有缘再见。”
“任兄……”
陈天水才一开口,任清都身形已滑出窗外,闻声也不回头,只丢下句“别送了”便没有半分留恋的远去。
陈天水望了半天窗外,又看看眼前的残羹冷肴,忽然一笑。
“哈,原来是我请你喝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