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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之声响出,除了几个镇定的女人没有太过失态,其他女人都是捂着眼睛大叫、或露出不忍的表情。
王慕云睁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整个人彻底呆住。
她根本没想过变成这样!
她会做出这种建议,原本是为了她好,是怕她在刘宋因为当断不断而陷入危险,可……
素和君见王慕云神色不对,一边让其他白鹭官把这个女人带走,一边连忙上前按住王慕云的肩膀。
啪!
心中五味杂陈的王慕云猛然拍开了素和君的手掌。
“你离我远一点。”王慕云寒着脸低声说着。“就是因为我接了这莫名其妙的任务……为什么我要遭受这莫名其妙的事情……”
她低头看着裙角、衣角上的污物,眼前又浮现那一张悲愤的娇艳面庞。
“白鹭官为什么要牺牲女人,去做这种事情……”
她呐呐地退后一步,抬首看向素和君。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残酷的事……”
“你不要乱了心神。”素和君表情焦急,“是这女子心性不够坚韧,不是你的原因……”
“我乱了心神?”
王慕云面带嘲意的笑了一声。
经历过宫变的她,见的死人还少吗?
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心慌意乱呢?她到底为什么看着素和君就想要一耳光打过去?
是了,是因为她无能为力啊……
除了教导她们武艺,让她们知道如何自保,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也什么都没做。
“她原本就是罪人。”
素和君还要解释……
“够了!”
王慕云摆了摆手。
“让我静一静,我要去更衣。”
***
白天的事情闹得很大,连拓跋焘都下了谕令让素和君去他的殿中,王慕云作为“教头”,并没有回东宫,可眼见着已经到了深夜,她却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觉,索性披衣起床,悄悄回到了白日血溅当场之处。
白天的血迹已经擦得干干净净,可那块假山被移走还是提醒了她白天发生了什么。王慕云吸了一口夜晚冷冽的凉风,捂着脸无力地蹲了下来。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你在这里做什么?”
“谁在那里!”
王慕云“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扭头看去。只见素和君挑着一盏夜灯,踩着幽深的小径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白天的事,我很抱歉。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素和君的面容隐藏在树的阴影里,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不必放在心上,等过几天新的……”
“我做不了,你让我回去吧。”王慕云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为什么不自己教导她们?我看她们对男人的肢体接触一点都不在乎,你大可亲自教导他们的!”
她到现在都无法理解。
“反正就算再死人,你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你认为有人死在我面前,我毫无所动?”素和君提着的灯突然抖了抖,“你认为我是这么冷酷无情的人?”
素和君的声音变得压抑而隐忍。
“难道不是吗?那女人死在你面前的时候,你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让女人牺牲自己,去刘宋刺探情报,原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提出这样的建议,你那里是……”
“王慕云,她们是罪人!我这是提供她们戴罪立功的机会。”素和君终于又近了一步,将自己的脸从阴影里移了出来。
“我从以前就一直想问你,你为何这么讨厌我?除了小时候,我根本就没有再对你失礼过,而我对你的思慕,我相信全天下的人都看出来了。可你为何每次见到我,都是这样一脸厌恶?”
寂静的夜色中,长久以来你追我赶的压抑,家人的压力、别人的不解,终于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素和君提起胆子问了出来。
王慕云没想过他会这么直接,抬眼看了他半晌之后,神色有些复杂地说道:“我根本和你一点都不熟悉,你笑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在笑,你哭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为了哭而哭。白鹭官都那么善于伪装,而我是这么普通的一个女人,根本没有看穿人心的能力……”
“不是你小时候得罪了我,而是从小时候开始,我就怕你啊。”
她闷闷地给出了回答。
“竟然是这样……又是因为我是白鹭官。”素和君自嘲地捂住眉眼,仰起头闭了闭眼,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阴郁的气息。
就如王慕云最害怕的那样。
“像是这些女人做过的事情,我也曾做过。”
素和君的声音,通过夜风幽幽地传来。
王慕云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等等,他说什么……
“我也曾乔装改扮,将自己扮成那种断袖之人最喜欢的娈宠模样,伺机打探消息;我还怀疑过我最好的朋友,甚至不惜假装受伤,用苦肉计布局,逼他露出真实的意图……”
素和君面含讥笑。
“正如你所说,很多时候,我是个很可怕的人。”
“但我不后悔。”
王慕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像是陛下和花木兰那样的人,谁不喜爱?谁不爱生活在阳光下的人生?白鹭官们背负着老鼠一样的名声,世人提起‘白鹭’,眼前浮现的皆是阴郁残酷的样貌,可你们以为你们能安然地站在这里,靠的是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像是心中有一团怒火燃烧着。
“高车会归附、柔然当年会乱,是无数像我这样的白鹭官深入草原,一点点分化、拉拢的结果,多少白鹭在草原里被当做普通牧民给杀了,连到达目的地都没有做到?灭夏之战,多少白鹭官散布消息,让赫连昌以为赫连定已经反了,才有那样的结果?灭燕时,我手下做内应的白鹭官自绝于燕国尚书面前,就为了逼他认清燕王的昏聩!白鹭官的牺牲可曾比战场上的武将们要少?可又有几人能明白我们做的是什么!”
王慕云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为自己的“狭隘”而感到愧疚。
她并不是那个意思……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白鹭官也许已经习惯了“伪装”的人生,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像个正常人一般生活了。
她……她并没有瞧不起白鹭官的意思!
“因为你们向往光,就看不见光芒照射之下的影了吗?烈日当空之时,为何人人都知道躲避在阴影里,可一旦天气变得凉爽起来,人人又都嫌阴影太过冷酷?我从不觉得白鹭官就是阴暗无耻、躲在角落里随时准备暴起杀人的小人,如果你这样看我……”
素和君疲惫地摆了摆手。
“王慕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
“素和君,你大可不必……”
然而素和君却像是再也无力承受一般,捂住胸口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里。王慕云欲言又止,挽留的手伸了出去,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抓住。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身白衣的素和君举着那盏夜灯,飘飘忽忽地渐渐走远,连脚步都让人感觉到一种凄惶和不甘。
“我,是不是错了……”
王慕云看着那空落落的假山。
“他……他总是穿着一身白衣……”
行走在黑暗之间的人,为何总是穿着一身白衣?
是为了提醒别人,自己其实并不是那种阴郁的人吗?
还是单纯的……
向往明亮而已?
远处,终于走到看不见的素和君抹了一把脸,收起满脸萧瑟的表情,摸了摸下巴。
‘刚刚以退为进应该还不错吧?像她那样心软的女子,此时一定陷入了矛盾之中。’
‘她性子刚直,一旦觉得自己可能错了,肯定会想办法了解我,证明自己是错怪了好人。一旦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就不会对我有什么恐惧了……’
素和君奇怪的看了看自己。
‘我长得有这么阴郁吗?竟然给王慕云暴起杀人之感?话说我已经天天穿白衣了,就是为了证明我这个白鹭官真的不是随身带着匕首给人捅冷刀子的人啊,看我这身上,干干净净地,一点血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娶个媳妇,怎么就这么难呢?陛下应该给每个白鹭官都解决媳妇儿的问题才行……啧,这是个重要的问题,有助于提高白鹭官的忠诚。回去就上个折子给陛下……”
素和君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摇头晃脑地离开了。
第二天,王慕云并没有请辞,而是继续留在了候官曹帮忙训练那些宫人们,这一教导就是四个多月,王慕云也渐渐了解了候官曹里的白鹭官们都是一群什么样的逗逼。
阴郁的人也有,比如那个叫做郑宗的可怕男人。不过一听到她和花木兰是好朋友,他也瞬间变得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了。
所以她才觉得白鹭官可怕,人人都有无数面,她一点都没有冤枉人……
但……
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人害怕了?
***
一年后,素和君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素和家第十次上门提亲,居然没有被王家人“客气”地请出来,而是请了素和君家的媒人进去坐坐。
得到消息的素和君,终于流下了两行激动的热泪。
他特么的终于比狄叶飞强!
他只要等到王慕云二十五岁出宫就能有媳妇了!
花木兰带着球跑都不嫁呢!
啊啊啊啊啊!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