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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穆兰立刻果断的让孟玉龙派出铁卫营近身保护兴平公主,而菩提世子和他的暗卫近卫也尽量保持在兴平公主的身边。
她知道很多虎贲军的小伙子们可能并不是真想冒犯兴平公主,也许只是想和这个美女说说话,也许只是想“告白”一番,但只要一个人这么做了,就会有无数人效仿,也许一旦有一个人失控,兴平公主就会被饱胀的快要爆炸的小伙子们撕成碎片。
郑宗已经忧心忡忡地告诉她,他看见过许多次有虎贲军的小伙子们早上起来洗裤子,而且白天里也有人看着兴平公主的背影看到从马上掉下去的。
不是因为深思恍惚,而是因为在马上失了态,骑马时就会感受到疼痛,还不如直接坠马一次,那种痛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肿胀消下去。
只有这个时候,贺穆兰才知道一个女人在军营里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往日电视剧、那些“戏说”的花木兰各个都是外表娇艳身材姣好,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在军中活得下来?
失去控制而只有兽欲的男人们很可能直接变身成野兽,像这样长期行军或者大战来临前的紧张之时,一个躁动就会引发营变。
哪怕为了消除掉军队中的不安因素,主帅们也会把那个女人驱逐或者杀掉。
贺穆兰很肯定的说,如果兴平公主不是他们此行保护的对象,而且这个女人对北魏很重要,换成其他女人,哪怕再丑,在她发现虎贲军们已经开始有点失控的时候,就会把她赶出去了。
她是如此的庆幸花木兰是个不漂亮也不丰满的姑娘。
虎贲军最害怕的人是谁?
其中一定有贺穆兰。
正是因为这个,为了兴平公主的安全和安抚兴平公主的情绪,贺穆兰只要有空,一定是出现在她和菩提世子的身边,有时候甚至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的呆着,就能挡掉许多人或刺探或灼热的眼光。
对于兴平公主来说,一开始,她发现许多男人们对她露出那种让人浑身发热的目光时,其内心是得意又满足的。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极美,在男人们追捧的眼神中充分满足了自己,也由此找到了自己的自信,竖立了错误的价值观。
想想吧,无数个男人为她而痴迷,甚至能看着她的背影从马背上摔下来,这是一种何等的美貌?
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有时候男人做不到的事,女人甚至只要一个眼神男人就会奉上。
可当这种眼神多了以后,兴平公主感受到的就不是得意,而是恐惧了。无论她走到哪里,无论她做了什么,都会有无数人盯着她,用眼神舔过她每一寸肌肤,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男人身上臭烘烘的那种气味,熏得她直想死。
她身边带着一百多的宫女,这些宫女有些在虎贲军中找到了“相好”,有些在铁卫营里有看对眼的,但她们完全不敢溜出去过夜或者作出什么过火的事情,不是因为矜持,而是因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发了疯,从两人燕好变成了群魔乱舞?
女人们对这种事都有天生的敏感,完全不敢以身试险。
好在兴平公主的昏昏欲睡和呕吐的情况从某一天起,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再无踪影,否则情况恐怕更糟。
也许是她年轻,也许是她底子还算好,也许是老天眷顾她,她呕吐和昏昏欲睡的情况没了以后,能吃能睡,即使在烈日下骑一天骆驼也腹部也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晚上就寝之后老是做各种行路行了一半落了胎的噩梦,或是走着走着被一群男人拖到无人地方的噩梦……
就在这个时候,花木兰像是听到了她内心的不安一般,越来越多的靠近她的身边。
他就像是一座无声的大山,替她遮去所有人探视的目光,安抚她不安的心灵。
他和她接触过的每一个男人都不同,他不会花言巧语,甚至有时候连话都不说,既没有英俊的外表,也没有魁梧的让人面红耳赤的身材,可他就那么静静的立在那里,就能奇异的让人的心沉静下来。
有他在她的身边,她根本无惧其他人的目光,因为其他人只要一看到他,都会乖乖地低下他们的脑袋,好像生怕让他发现了脑子里的不堪似的。
因为有他的存在,菩提开始越来越多的靠近她,和她亲近,让她在这孤立无援的虎贲军里,也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
这一切都是花木兰带来的,虽然他从来不说,但她也渐渐摸到了他冰冷的外表下那柔软的火热。
她很肯定他也一定偷偷的注视着自己,因为每一次她有什么不适,他总能第一个发现,然后赶到她的身前。
上次她的骆驼突然受了惊,所有人都在惊慌失措,只有他驾着那匹叫越影的大宛神驹直接冲到它的面前,直接从骆驼的背上将她接了下来。
那时候,他的臂膀是那么的有力,他的骑术是那么的精湛——至少她还没有见过有人能站在马背上行动自如的。
当花木兰确定她安全了以后,他甚至跳下马去拽住了那匹骆驼的缰绳,将它硬生生地拽停了下来!
要知道那是一匹骆驼啊!和人比起来,那简直是一只庞然大物!
发起怒来时那么凶猛的骆驼,在他的面前却犹如不幸遇见了狮子的可怜蛋,只能被拽的停下脚步,低着头只顾喘息。
就是那一刻,兴平公主知道了这个男人确实不凡。
至少那些对于他天生神力、或是品性高洁的传闻,不仅仅是传闻。
他肯定也爱慕着自己吧,只是因为她是和亲的公主,而他又对那位陛下如此忠心耿耿,所以只能压抑着自己内心的骚动,默默地在背后关注着自己。
他每天一定会从她的营帐前巡逻数次,他会为她准备新鲜的瓜果,有几次到了绿洲,他甚至亲自拎着几大桶水来让她沐浴……
之前她觉得他很臭,可和其他虎贲军与铁卫军,甚至她弟弟菩提在一起之后,她才察觉这个将军身上的体味恐怕是最小的。
他一定是察觉到她对气味的敏感,所以时时擦拭。他一定是太过在乎她的舒适,所以才亲自抬水让爱洁的她能够沐浴。
正是因为这些水都是花木兰提来的,所以使团里才没有人对她拿着如此宝贵的水洗浴而做出斥责。
他替她遮挡了多少的风雨。
他的爱意也不是完全隐瞒的住的,至少他身边那个经常一惊一乍的译官就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总是装作无意的插入他们两个之间,或是挡着他们两人说话,或是不让他们单独相处,甚是可恶。
这译官长得这么贼眉鼠眼,看着他们就如防贼一般,若不是拓跋焘特意派来的走狗,就是对她或他有着不堪的心思。
其他人那里像他这么小心翼翼?她看花木兰贴身的几个护卫,无论是陈节还是那个叫那罗浑的,都表现的浑不在意。
就如同他们完全相信花木兰的品行,是绝对不会有任何苟且一般。
哎,这么一想,她又有些懊恼花木兰太过方正的性格,连他身边的人都如此坦荡,他又该有多么的死板?
一想到自己的计划遥遥无期,再耗下去孩子说不定都出来了,兴平公主又有些陷入了焦虑之中。
可因为花木兰那些无声的温柔,兴平公主竟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她甚至觉得自己自私的拉着花木兰一起倒霉,既对不起养大她的北凉,也对不起千里迢迢来迎亲的花木兰和这些使团成员。
她见过半夜还在睡觉的士卒,白天却已经没有了声息,那位慈祥的大和尚说是被晚上出没的蝎子咬死的,而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越来越频繁,所有人睡觉前不得不拿难闻的枝夜熏过自己的帐篷才敢入睡。
正是因为路上这么多的辛苦和危险,兴平公主开始意识到也许对于这场和平来说,魏国人并不比北凉人轻忽多少。
如果她出了问题,不能和亲成功,北凉会怎么办?
她的弟弟菩提又会怎么办?
被自己诬赖的花木兰,也许能逃过一死,可这辈子估计就会恨她入骨了。
想到这些,兴平公主有些想要服食五石散排忧解闷的冲动。
自出使到现在,她已经忍了许久没用过五石散了。烈日的熏烤也让一直压抑着她身上的寒意,从来没有发作过。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吧……’
兴平公主默默地看着花木兰。
此时他正在自己的身前靠着骆驼假寐,而他的大腿上睡着起了个大早所以睡眼惺忪的沮渠菩提,后者趴在那里,温顺的像是一只幼猫。
她真想此刻躺在那个位置的是自己。
哪怕他的身上依旧传来一阵阵微酸的汗味,但因为心中的好感,那汗味也像是花木兰身上特殊的印记,让她丝毫厌恶不起来。
兴平公主靠着骆驼,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竟就这么慢慢地痴了。
***
经过白天一天的休息,无论是马还是骆驼都得到了调整。天色渐渐变成红色,温度也降下来以后,贺穆兰下令所有的人让马匹和骆驼啃掉绿洲里仅剩的草皮和灌木,带上所有能够带上的水,跟随者老桑头开始踏上了进入沙漠的脚步。
一开始,所有人都还精神抖擞,虎贲军也曾在晚上行军或者发动过夜袭,对于这种夜间赶路并不陌生,所以还能互相闲聊打发着时间。
但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即使举着风灯和火把也都看不清一丈远的东西,天气也开始变得寒冷,贺穆兰不得不命令所有的骆驼走到队伍的最前面去,至少骆驼比较高大,看到骆驼的背影,比他们随便看到一阵风吹过都以为是鬼影重重的气氛要好。
骆驼沉默地走着,驼铃声幽远地传了出去,为了调节气氛,袁放还开玩笑地说道:“要是有什么商队看到我们这一群晚上赶路的军队,肯定以为是见了鬼了,还是一大群鬼……”
“百鬼夜行吗?”
贺穆兰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地环顾四周。
沙漠里是没有参照物的,所以比夜晚急行军更加可怕。放眼看去,除了沙就是沙,而且今夜连风都没有,沙子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偶尔爬出一些蛇或者什么的爬虫,发出沙拉沙拉的古怪爬行声,偶尔惊得马嘶鸣不已。
虎贲军里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宿将了,可面对这种诡异的气氛,每个人都像是胸口压着一块巨石,谁也生不出玩笑的想法,只能紧紧抿着嘴唇,只看着前方燃烧的火把。
燃烧的火把就像是他们的希望和明灯,让他们能够放松几分。
“桑师父,能不能发出一些声音?比如一起唱个歌什么的?”贺穆兰对着前面引路的几个向导们叫了起来。
“现在这么闷,我怕等下有人要在马背上睡着。”
几个向导听到贺穆兰的话之后大笑了起来。
“花将军,您现在觉得静,等下只会觉得吵!”一个向导笑着说:“等下我们要穿过的地方,我们都叫做‘会吵的沙子’,您最好让部将做好心理准备,别吓得掉下马和骆驼!”
老桑头也是似笑非笑,指了指前方完全看不出什么的方向。
“从这里一直走,穿过一片响沙,有一片沙丘和砂岩,到了白天那里是天然的荫凉地,我们的目的地就在那里。虽然那里没有绿洲,但我们带的水足够了,再走一天就能到达下一个绿洲。”
“咦?你说那个老是刮风的砂岩?我们去那里吗?”
几个向导有些奇怪地问他:“不是一直走到沙头吗?”
沙头就是鼓起的巨大沙丘,有些沙丘是不会动的,在赶路过程中,是天然的指示物,在沙头上休息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如果睡在沙头下,真起了大风,很可能人就被活埋了。
“今天晚上一点风都没有,砂岩城是安全的。”老桑头看着一点变化都没有的沙子,“我们白天要休息,沙头太热了,会让人脱水。”
“这倒说的是。”
向导们看了看今天的天色,开始赞叹起老桑头的决定。
“这样就能提早休息了,你的决定没错!”
他们都是精明人,知道这个老桑头搭上了花木兰,又和花木兰的徒弟是故交,乐得把决定权交给他,这样钱拿了,黑锅他背了,只要能指明方向就行了。
又行了一会儿,也许是很短的时间,也许是很长,因为所有人都昏昏欲睡,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声音。
那声音尖锐响亮,就好像食指在拉紧了的丝弦上弹了一下,然而是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人和马都露出不安地表情,有些人甚至直接大声惊叫起“有鬼”,骆驼们被后面的声音弄的不知所措,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唯有那尖锐的响声还在继续,刺耳的声音不停响起,虎贲军的人有些已经精神紧张到拔出了武器。
“不要惊慌,是鸣沙!”
“各位千万不要动武器,这是响沙之丘,沙漠中才有的,这是沙子的叫声!”
贺穆兰和孟玉龙一前一后立刻高喊了起来,安抚着将士们紧张的心理。
孟玉龙也走过不少沙漠,自然知道这是沙漠中一种奇怪的现象,虽然难听又可怕,但一点危险都没有。
贺穆兰则是以前在书中知道有“鸣沙”这种事,所以很快意识了过来。
老桑头看到两个主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意外地回过头,满意地笑了:“你们不乱就好,跟着前面的骆驼,直直穿过去就行。”
此时天完全漆黑,气温冷到了兴平公主都已经裹了毯子,贺穆兰派出一群斥候在前面的鸣沙堆里来去数次,完全没有危险了,这才命令大军继续前进。
那鸣沙果然是会叫的,像是丝竹管弦,而且还是没有章法的顽童所奏,半点没有美感,听的人鸡皮疙瘩直起。当大军从鸣沙上经过时,声音更加响亮,简直如放大版的指甲刮玻璃,听得人马皆叫,各个加快了速度拼命穿了过去。
因为这段鸣沙路太过诡异,每个人都心神俱疲,兴平公主差点被吓得晕了过去,沮渠菩提甚至直接要求贺穆兰和他共骑,因为他腿已经软了,没办法骑马。
就这样折腾了一路,加上还有骆驼跑掉了队要去找回来,原本应该天亮之前就到的岩沙地,愣是到了天色翻出鱼肚白才堪堪看到。
“我的天,怎么又是会叫的!”
郑宗已经快要崩溃地看着远处的一片黑影。
远远的听着,像是有穿隙之风经过,声尖唳而音凄惨,但因为声音微细,所以听得并不怎么明显。
可惜郑宗刚才被鸣沙要吓疯了,如今再听到声音,就差没跳马跑了。
“将军不必担心,这么小的声音,说明并没有什么风刮过。”老桑头指了指远处,“那里经常刮风,所以形成了一片天然的台地。沙子在那里堆积,形成像砂岩城墙一样的高地,在高地之中风是很缓和的,也没有什么危险。”
其他几个向导也是又疲又困,频频点头。
贺穆兰让人举起几个火把,仔细看了一阵后点了点头。
那是一片雅丹地貌的沙丘,大概因为风没有那么强,年代也没有那么远,规模极小,没有新疆那著名的魔鬼城壮观。
但老桑头说的没错,有高低差就有阴影,有阴影白天就可以休息。
正因为贺穆兰有着后世的知识,所以她的不安没有其他人那么严重,只是又一次派出虎贲军的斥候去前方的砂岩打探,让其他人原地等候。
大约半个时辰后,去打探的斥候们回来了,情况果然如老桑头说的那样,不但没有什么危险,连沙漠里常见的沙狐和狼都没有出没。
“继续前行!天亮之前到达岩沙地。”
贺穆兰长呼出一口气。
漫长的夜行,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