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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开挖佛窟和佛像的钱我给你,你们也不要打了,你直接留在魏国为质吧……”
一时间,也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这样对沮渠牧犍说这句话。
沮渠牧犍是北凉国主蒙逊在世的儿子里年纪最大的,菩提年幼,若他真的原意留在北魏为质,等于是放弃了王位,一个年少的孩子继承王位,总比沮渠牧犍这种能文能武的青年要好。
说到沮渠牧犍能排名最长,还得谢谢赫连定。沮渠牧犍的大哥十年前就死了,二哥沮渠兴国六年前就被立为了世子,在今年年初攻打西秦时被西秦所俘,北凉想要赎回,结果西秦的国主拒绝。
这位国主也有意思,俘虏了人家,不但没有把他杀了,还给他娶了公主,让这位二王子成了驸马,好吃好喝的供着,北凉本想着再行征伐一次西秦,把世子救出来,结果赫连定比历史上提早几年占了西秦,屠尽西秦宗室,这位王子身份都还没爆出来呢,就被赫连定砍了脑袋。
若是沮渠兴国在,沮渠牧犍就算是再怎么英明神武也坐不上那个位置,因为沮渠政德和沮渠兴国都是孟皇后所出,从他们的名字就可以看出蒙逊对他们的期望。
沮渠牧犍对赫连明珠频频示好,很多人都暗想着,这其中恐怕有她的兄长几个月前杀了北凉世子沮渠兴国的原因,
赫连定灭了西秦,改变了好几个国家的政局,其中波动最大的就是北凉。蒙逊辛苦栽培的两个儿子都死于非命,三王子并非以世子的身份培养长大,孟皇后的幼子菩提年纪太小,蒙逊却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宫廷里随时都可能卷起一场夺储的血雨腥风。
库莫提被沮渠牧犍的郑重其事弄的一怔,脑子里开始飞快地思考着沮渠牧犍留下为质对魏国的好处。
他是长子,除了他以外,北凉剩下的几位王子不是年幼就是没有什么贤名,只有身为敦煌太守的沮渠牧犍有些才干,留下他,等于北凉十年内不可能成什么气候。
但反过来想,若是陛下一心想要灭了北凉,哪怕杀了沮渠牧犍也是没用的。北凉可怕的是它这么多年经营西域积累下的财富和兵强马壮的战士,而非一个能干的君主。
莫说北魏现在是宗主国,凉国已经沦为附属的藩国,等蒙逊一死,说不定都会变成“凉州”,根本不需要什么人质。
就算牧健被留下做了人质,菩提上位以后,还会管这个异母哥哥的死活不成?
留下就是弃子,不留下,说不定他回国还要和其他兄弟内斗,削弱国内的实力。而且他若留下,魏国为了让北凉继续乱一阵,说不定真的要支持沮渠牧犍,让他娶了公主,扶持他回国去夺王位了。
无论留不留下,他都还是不败。
库莫提越思考,越发觉得这个沮渠牧犍城府深、眼光远,在同龄人中几乎是深不可测。
以自己为质来赢取魏国的支持,最后再风光的杀回去,和他如今取得魏国的支持顺利上位然后乖乖效忠魏国,两个选择摆在他们的面前,无论是选哪个,魏国都要支持。
素和君和在场许多世家子弟往深处想想就猜到了其中的关窍,对这位英俊强壮的王子深深忌惮。
此人若是从小就立为世子,由沮渠蒙逊亲自教导的话,有这样的见识和眼光还算正常。可怕的是这个王子之前不过是有些“礼贤下士”的名声,从未表现出政治上的特殊,在领军打仗和个人武力上,也没有表现出比后来所立的王子沮渠兴国更为出色的样子。
沮渠牧犍是敦煌太守,原本发兵西秦就该是他领兵出征,但因为国内一致认为他并没有世子兴国能征善战、经验丰富,才派了沮渠兴国去,结果后者被西秦设下埋伏一举生擒,到死都没有回到北凉。
这人若不是忌惮两个兄长的实力从小藏拙,就是背后有高人相助,无论是哪一点,都让库莫提满心忌惮。
“这三王子好生厉害……”素和君听到他的彩头之后发出一声大叹。“这样的彩头,反倒让颍川王不敢出战了。”
一旦自愿作为人质,在国内就会一下子拥有空前的人望和尊敬。沮渠牧犍之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王子,敦煌的太守而已,世子兴国死在赫连定手上,国内无储,他欠缺的就是他兄长十年积累下来的人望和民心,以后若能让他回国,或是国内菩提出了什么事死了,北凉就算是请也会把他请回去做北凉王。
“是因为做人质并不合适吗?”
贺穆兰虽然没有很强的政治素养,但她善于推理。人质之事事关两国关系,库莫提不敢擅自做主,也是正常。
她只看到了皮毛,不过以她的出身和阅历,能看到皮毛已经比许多在叫嚷着“王爷留下他!”、“快快一战”的贵族子弟要好的多。
至少若是她的话,她的选择和库莫提是一样的。
只见这位光/裸着上半身的颍川王紧锁眉峰,一脸不悦地说道:“本王不知牧健王子这是何意。我大魏从未要求他国留下人质,我们也不会以这个来辖制其他诸国的内政。你用这个做彩头,就算我赢了,陛下也不会答应的,这不是在糊弄我吗?”
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他不愿意让沮渠牧犍留下来做人质,说成了魏国有大国风范,魏帝宽宏仁慈,不是这种内里藏奸之主。
而这样的彩头既然不成立,自然也就不能作为争斗的赌约了。
沮渠牧犍原本想着他用这样的理由,无论库莫提答应不答应都要骑虎难下。若他打赢了比试,赢了就可以为敦煌增添无数佛像,进一步得到佛门的支持;若输了,拓跋焘应该也不会留下他,留下他他也不怕,怎么都是他占便宜。
谁知道这位年轻的王爷看起来还比他小两岁,在这种事上已经如此了得,轻飘飘的就把他的直拳给挡了回去,现在变成他无法下台了。
“想不到颍川王竟然瞧不起在下……”
沮渠牧犍摇了摇头。
“王爷既然觉得我不够资格和你比试,不妨换个人选,又何必这样嘲笑我的诚意呢。”
“事关国事,岂能轻易拿来做赌约?牧健王子如此草率决定,北凉王可知道你为了百座佛像情愿动摇国体?你和我一般都是宗室子弟,一举一动皆代表各自的国家和宗室,凡事更该三思而行。”
库莫提让自己的侍从把衣服拿过来。
“我原本看你英雄了得,又连连敌过我大魏众多好儿郎,手上技痒,便想下场和你切磋一番,权为了比试武艺。今日是梅园盛事,这么多好儿女齐聚一堂,都是为了找到自己心身契合的另一半,可不是来商议国事的……”
他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原本想着你应该不是那种汲汲功利之人,如今看来,单纯想和你比试角抵确实是我的不是。”
库莫提冷笑了一声。
“我以诚意待你,你却用算计之心待我。如今本王还真觉得,你不值得我下场和你角抵了。”
角抵是胡族表示亲密和尊重的一种游戏。昔日匈奴之时,若几个部落有所纷争又不愿伤了彼此的和气,经常以族中勇士角抵来分出胜负,决定最后的结果。
角抵不会像是“比武”那般动辄生死相拼,胡人□□着上身比武,是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武器,身无长物,全靠自己的本事比斗。
所以,角抵实际上在胡族之中是表示“友好”的游戏,愿意和对方角抵,是表达自己想要和别人做朋友的善意,无论输赢,最后都能得到对方的敬重。
库莫提说出“你不值得我下场”这句话,简直就是打脸了。
库莫提一贯以冷静稳重的面目示人,从小就少年老成,所以这位王子根本没想到他挖苦起人来如此厉害,尤其是“北凉王可知道你为了百座佛像情愿动摇国体”那一句,简直是直接击中要害。
这名声传回去,人望不会有了,恐怕还要引起他父亲的反感。
沮渠牧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库莫提的神色却越来越轻视,所有人都看出这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以及气氛的怪异,一时间漫场寂静。
有些聪颖的,例如若干狼头和其他大族的子弟开始回想起来龙去脉,仔细推敲,就能把沮渠牧犍的想法猜出个几分。
只是这几分,就足以让他们对这位王子开始暗暗提防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话放之四海皆准。
沮渠牧犍也不是好打发的人,库莫提表现出轻视,他反倒温和的笑了。
“王爷位高权重,又是一方主帅,我不过是凉地小小的王子,确实不够资格。就是不知,王爷觉得谁有资格能代替你和我一战呢?”
他还是想要让库莫提丢脸,绝口不提“不战”,而是说“替你和我一战”,便是自诩自己的武力惊人,可以再胜。
库莫提一边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一边往素和君的方向看去,眼神直接对上贺穆兰,满眼都是询问之意。
贺穆兰接收到库莫提的意思,再想到赫连明珠之前吃的亏,这么多鲜卑儿郎或伤或败,更有这位王子隐隐以梅园之会当做自己刷名望的机遇,心中顿时生出一丝傲然来。
管他什么阴谋阳谋,她确实是不知!
可这个年代,就算阴谋阳谋厉害,到最后还是看谁的军队更强大,谁的国力更强盛,谁的英雄更狠,拳头更大!
说不过有什么,揍的过就行了!
库莫提武艺不及她都敢下场,她怕什么!
想到这里,贺穆兰对着库莫提点了点头。
库莫提嘴角泛出一丝笑意,似乎是很满意她的决定。他在众家闺秀失望的眼神中系上腰带,对着沮渠牧犍指了指远处的贺穆兰。
“此人是我昔日的亲兵,虽然如今已经腾达了,不过按照鲜卑人的规矩,我依然算得上他半个主子。你既然还想和我比试,我便点了他替我下场。只是他已经出户了,你又要什么彩头,和他去谈,休要再多算计。”
沮渠牧犍看了看他手指指着的方向,见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花木兰,心中更是一惊。
这花木兰竟然曾经是库莫提的部下?那岂不是颍川王一脉的人?
世人皆道拓跋焘和拓跋提虽非亲生兄弟,但胜似亲生兄弟,果然不假!
这世上哪里有哥哥的人出头后,甘愿让给弟弟当心腹用的!
花木兰这样的猛将,难道不该自己留着吗?这库莫提果然是有毛病!
贺穆兰听到库莫提在点将,不卑不亢地从素和君身边走出来,一路行到库莫提身前行礼。
她躬下身子,带着笑意说道:“愿为鹰扬大将军效力。”
库莫提将号“鹰扬”,就如她的将旗称号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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