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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恭恭敬敬地回道:
“我替家中女儿谢过您的恩德,我女儿平日里很少出门,我替她给你磕头了。”
说完又嘭嘭嘭磕了三个头,在贺穆兰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站起身,“待我女儿稍大些,我一定亲自带着束脩上门,让她给您磕头拜师。”
贺穆兰没想到这方震居然是这么一个会顺杆往上爬的人,心中有些被“捧杀”的不悦,只是她惯会忍耐,心中虽然不爽,脸上却没带出来,有些意外地问他:
“虽然说如今民风尚武,但女儿家习武的还是少,你竟舍得让家中娇滴滴的女儿跟着我学武?”
方震借着这机会几乎是赖上了花木兰,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只是事已经做了,他也只能将牙一咬,几乎是哀声说道:
“当然,谁也不舍得将家中娇滴滴的女儿送去习武,可是我女儿生的太好了点。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贺穆兰点了点头。
“在我这样一个微末官儿的家里,长成了一个如此漂亮的姑娘,这并不是福气。我并不愿意将我的女儿当做向上爬的工具许出去,男人要奔前程,得靠自己去挣,即使卑躬屈膝也没什么。可是我只能保证我不走上歪路,却防不了别人打她的主意。她今年才七岁,已经有不少人家来提亲了,我怕她再大一点,那张脸反倒给她惹祸。说来您可能不信,我这么努力往上爬,都是为了我那一双儿女……”
“花将军,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有您的威名在,至少能吓退不少无赖。等日后她长大了,我就送她去您的身边,做婢女也好,做徒儿也罢,只求您教她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和防身的手段,这样,即使她以后嫁的不好、过的不好,也不会自任人摆布,变成别人的玩物。”
他就这样弯着身子,像是个罪人一般诉说着希望能打动贺穆兰的话。深沉的父爱是能让人转变容貌的一种神奇光芒,它让这个油滑的城门官在此刻突然变得英挺伟岸起来。
方震对自己能够打动“花木兰”完全不抱信心,因为“花木兰”这样的女人,无论是在传说中还是现实里,看起来都并不是一个能理解“美貌是罪”这种事情的女人。
但他错估了贺穆兰的心性。
“我家中有个侄女,今年才两岁,长得也是冰雪可爱……”贺穆兰笑了笑,“所以,我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几年可能要东奔西走,若你没改变想法,等过几年,可以送到我府上。只是我过的也就是一般田舍翁的生活,令爱说不定还要吃些苦……”
“不不不,我家女儿并不娇惯!”方震顿时喜笑颜开,深深长揖,一直揖到了地面。
“多谢花将军的恩德。”
“这算是什么恩德呢,只能说我和你女儿有缘吧。”贺穆兰扶起他,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此地的若干太守是我好友,若日后真有人觊觎你女儿的美貌,你不妨去找若干人,就只说她是我的徒儿,他会帮你。”
贺穆兰的话说完以后,方震已经彻底泪眼昏花,不能自已了。
贺穆兰也被方震这般神情态势吓了一跳,告辞后匆匆就离开了。
她一直认为施比受要幸福,可是那人若真对她感恩戴德到感激涕零的地步,贺穆兰又有些尴尬害羞,觉得像是白得了什么东西似的。
***
不过是半天功夫,贺穆兰莫名其妙收了一个未来“徒弟”,还有可能是学不了什么武艺、长得还有些祸水的徒弟。
也许是当父亲的看自己的女儿都是美人胚子?才七岁的孩子,能看出什么倾国倾城的样啊?
待贺穆兰和若干人晚上碰头,将那地方一说,若干人蹙起了眉头。
“流云里的娼门?那赖猴居然藏在这种地方吗?这可不好办。”
“要不,你派人下人直接把那娼门给抄了就是。方震那意思,这赖猴一直待在流云里的娼门中,怕是张家妇也……”
“我抄不了此地的娼门。她们若没犯什么错处,即使我身为太守,也是不能查抄的。我魏国娼门较少,多为官妓,私妓不多。流云里的娼门中怕也大都是罚没的犯官之后,若无文书,则属于朝中财产,不可造次。”
“那怎么办?”贺穆兰头都大了。“你的人不能去抄,总不能让我去吧?”
若干人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突然眼睛一亮。
“我自然是不能带人去抄,你可以去啊!不对,你是女人……那你可以让阿单志奇的那个儿子去!”
“若干人,你没搞错吧?”
贺穆兰吓了一跳。
阿单卓去假装*?若是拓跋晃在这里,怕是不用乔装打扮都很像。
不过话说回来,拓跋晃要在这里,何须这么麻烦,直接拿着手令派白鹭去搜就是了。
啊啊啊,贺穆兰你堕落了,居然想着“仗势欺人”!
“你听我说,既然赖猴住在流云里的娼门,那就一定是和那娼门有所瓜葛。也许是为它看家护院,也许就是在其中有什么营生。无论是哪一种,遇见有人砸场子,赖猴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等赖猴一出现,你就顺势拿下,再逼问张家妇的行踪……”
若干人脑子动的飞快。
“我是官员,亲自去娼门查案不妥,但你是女人。若你和阿单卓在流云里闹起来,江仇肯定是要出动衙役护着场子的。江仇不敢得罪你,也知道你是女人,等你再找到张家妇或者赖猴,他更是不敢将事情闹大。”
“到时候我就可以用此事向江仇问罪,将他暂时收监,等京中的消息下来,该杀还是该判一定也有了定夺,最好的就是京中的白鹭们来了,将这江仇彻底查上一回。只要你们能找到张家妇,这便是一石三鸟,你说,值不值得你一探娼门?”
贺穆兰叹为观止地看着若干人,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来。
“值!”
***
“花姨,你确定我要穿成这样吗?”
阿单卓身穿一身华贵的黑色裘衣,尽可能用很沉稳的动作,将手放在两腿的腿侧,缓缓的向外走着。
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不同,只要你忽视掉他的同手同脚。
“手!手不用放在腿边!看起来和猴子似的,自然垂下就好!”贺穆兰伤脑筋的看着僵硬的阿单卓。“不过是换了一身打扮,你连路都不会走了吗?”
“可是这是若干太守的衣服啊,我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阿单卓悄悄摸了摸衣服上的毛皮。
听说这是貂皮,一只貂没有多大,要想不伤皮子的抓住它们更是困难,更别说是黑貂了。这么一大件貂皮裘衣,阿单卓别说穿过,就是见也没有见过。
“你也说了是别人的衣服,有什么好紧张的。用完还人家便是。”贺穆兰也觉得这件貂皮裘衣颜色温润,看起来十分高大上,不过还是没阿单卓这么局促。“待会你是少爷,我和人四人五是你的下人。你进去便找那最红的妓子点,若是有在接客也一定指明要她,给我闹大点,懂不?”
贺穆兰在现代见过不少影视剧,在青楼里打架或者把事闹大,有八成都是为了花魁什么的。让阿单卓去找最红的妓子点,在这晚上最热闹的时分,应该是已经有客,再也没什么比这个更好惹事了。
贺穆兰一直不太能理解各种小说和影视剧里女主角被卖到妓院,或者去逛妓院后,遇见男主角一见倾心是什么心理。在她看来,把嫖客当成一见钟情的对象是很奇怪的。但拜各种这样乱七八糟的知识所赐,贺穆兰可以说对古代的妓院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大雾)。
反正她既不是女主角,也不是去找男主角的。
可怜的阿单卓一听到“点姑娘”,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还还还要找妓子?不是说只要打架就行了吗?我紧张的是打架把若干太守的裘衣打坏啊!”
阿单卓磕磕巴巴地说:“花姨花姨,反正你也长得像男人,不如你做这个公子,我当下人……”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更加惊慌失措的捂住嘴。
旁边的人四人五已经不忍直视了。
贺穆兰被阿单卓的“你也长得像男人”戳的万箭穿心,当时板下脸,恶狠狠地笑了起来:
“我们家阿单小弟还没去开过眼界吧?人家‘贺光’儿子都能打酱油了呢。你放心,花姨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今晚一定给你多找几个漂亮的……”
“别,别,花姨,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错了我错了!”
阿单卓哀嚎一声,连忙求饶。
贺穆兰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花木兰最多算是雌雄莫辨,说是像男人也太过了点。
听说娼门的老鸨眼睛都很毒,说不定她们一下子就能识别出她的真实性别来……
唔,她是希望她们看出来呢,还是看不出来呢?
好挣扎。
贺穆兰缓缓吐出一口气,裹了裹自己特意找出来的半旧裘衣,跟在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阿单卓。
人四人五提着灯笼在前方引路。他们如今也已经快四十岁了,正是一副稳重的样子。他们早已经脱了家奴的身份,如今是若干人的心腹随从,被若干人调来陪着花木兰打探消息的。
北魏初年,虽然没有明文规定有“宵禁”,但夜间路上行走的人很少。他们白天已经盯着店老板诡异的眼神问清了流云里的路径,白天也走了一次,可到了夜晚,即使有灯笼开路还是可见度很低,每次路过路口都要多打量几回。
贺穆兰在夜间出来过一次,夜探报恩寺那次也是黑灯瞎火一个人乱摸,阿单卓皮肤本来就黑,又穿着一身黑色裘衣,若不是所骑的是一匹红马,怕是整个人都要隐没到黑夜里不见了。
几人就这么摸摸索索的往前走了两刻钟左右,突然看到了一处木头做的矮门,上面写着流云二字,贺穆兰等人精神一震,立刻牵着马快速通过那矮门。
霎时间,两排红色灯笼映衬着满天红光,将整个流云里的道路照射的如同天上人间一般,道路上的行人比外面路上的多出十倍还不止,几乎都是男人,也有一些挽着一些穿着艳丽衣裳的女人,在流云里两侧的小摊上看着什么东西。
贺穆兰和阿单卓都是没见识过这种场面的土鳖,从一个黑灯瞎火的地方猛然间到了一处四处挂着红色灯笼的世界,任谁都要震撼一番。人四人五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提着灯笼继续往前开道。
贺穆兰左顾右盼,骑在马上的阿单卓看了看街上游人的衣衫,再看了看满街的女人,悄悄的把胸膛挺了一挺,开始用“凶狠”的眼神悄悄地盯着下方。
几个打扮艳丽、衣着宽大的女人对着马上的阿单卓指指点点,然后互相笑做一团,阿单卓的摇身更加挺直了起来,引得笑声更大了。
贺穆兰烦恼的揉了揉额角。
该不该告诉阿单卓,穿着如此华贵裘衣的他,做出来的样子却活像是个黑熊,实在是很让人发笑呢?
她都能想象那几个妓子笑话的无非是“看啊一只黑熊骑着马”或者“看啊,那少年的马还真可怜”之类的话吧。
算了,还是给这少年留点力气等会演戏吧。
贺穆兰和阿单卓等人踩着红色灯笼铺成的梦幻道路直直的走到了流云里尽头的娼门。和贺穆兰想象的上面写着什么楼什么院不同,这间三层的小楼占地并不是很广,看起来就像是袁家邬壁那些待客的小楼一般,门头上也只写着“神女梦”三个字,让人联想不到是个妓院。
阿单卓下了马,立刻有人迎接了上来,看样子是类似于妈妈桑之类的人物。贺穆兰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跟在了更加紧张的阿单卓身后,瞧着这位风情万种的中年妇人扭着身子走上前来。
那妇人先是看到了众人之前穿着华贵的阿单卓,正准备满是笑意的招呼他,却猛然发现了他身后身材瘦高的贺穆兰,突然一怔。
……
不会是认出我是个女人了吧?
这般厉害?
贺穆兰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安地看着那妇人扭上前来,突然在她耳边吹气如兰:“这位郎君看着面熟,是不是来过?”
咦?
哈?!
阿单卓呆若木鸡地扭头往身后看去。
贺穆兰泪流满面。
这这这般对话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难不成这老鸨没看中少爷,竟看中她了不成?
“这位……大姐说笑话了,我这样的下人,哪里有福气来这里。若不是陪着我家少爷前来,恐怕连摸到这个门的命都没有呢!”
贺穆兰堆出傻笑,做出一副惧怕阿单卓的样子不停摇头。
贺穆兰却不知她随手拿的旧衣虽然不如阿单卓的鲜亮,但那沙狐皮也不是什么常有的料子,若单论价值,还不在他那件貂皮裘衣之下。沙狐在大魏少见,乃是西域的特产,这妇人迎来送往这么多年,眼睛何其尖,一看这脸上绒毛都没脱的嫩小子,再看看身后的贺穆兰和人四人五,心中就有了想法。
只是她却发现自己似乎是猜错了。
‘咦,难不成我看走了眼,这个人不是下人,旁边那个长得像熊一样的黑脸少年才是少爷?可无论怎么看,这几人中只有这个人一副主人的样子啊。’
那老鸨脸色一僵,忽然又释怀。
‘这年头玩花样的人多,谁知道是不是这家人玩什么花样呢?他若愿意装,我们便陪着就是。’
“这位郎君把我们看的太高了,您若要来,我定‘扫榻相迎’。”
那美艳妇人柔弱无骨的靠在贺穆兰身上轻轻和她咬了咬舌头,又在她耳边轻吹了一口气,直吹的贺穆兰寒毛都立起来了,浑身鸡皮疙瘩前赴后继的往外冒。
美艳妇人逗弄了贺穆兰一下后也不纠缠,转而露出笑脸热情的招呼起阿单卓,袅袅娜娜的到门口找了几个年轻的姑娘,引着他们入内。
阿单卓可怜巴巴的看了看贺穆兰,贺穆兰被这妇人这样一吹,比阿单卓还要不自在,一大一小两人望着头顶上“神女梦”的牌子,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
确定是“神女梦”,不是“神经梦”吗?
……
为何突然觉得,这地方比沙场还可怕呢?
贺穆兰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搞完了搞晚了。大家静待明日,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