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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这样一来,你又增加了一个负担。今川氏的恩情,又是一个重重的负担。”
次郎三郎点点头。
“过去是你父亲和今川氏因利益结盟。但是一旦与今川联姻,那么,下一代两家就有血缘关系了。”
“是。”
“所以,开始时我是强烈反对的……但是经过反复考虑,决定赞成了。你明白吗?”
“不明白。”
“正像我曾经给你说过的那样,我终于领悟到,人生的负担越重越好。忍耐、负担,能够让你快速长大成人……你身上有一种承担重负的坚韧力量,是吗?”
“是!”
“正因为考虑到这些,我赞成了。但是我也曾经困惑过一段时间,不知如何向你说明。”这一番话过后,禅师身上雪白的被褥开始剧烈地抖动,元信知道雪斋禅师的死期已经逼近——他不禁感慨万千,眼角顿时湿润了。
“对于你……那究竟是多大的重负,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但是,那就可能留下遗憾。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你……实际上,我从这房间的窗户看到太陽和樱花,看到小鸟和月亮在梅花枝头嬉戏,从那时候开始,我才决定告诉你的。”
“是。”
“你是一个眼光长远的孩子。你大概考虑过……通过眼下和义元的外甥女结婚,谋取两家的和睦,但是你考虑过雪斋和尚的死吗?你要讲心里话。”次郎三郎轻轻摇了摇头,终于,一滴眼泪落在他的膝盖上。
“没有考虑过吧。那也不奇怪。”雪斋禅师说到这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年轻时不会遇到这种事情,自然也就不知道死。但是,人,总归要死的。如果我死了,怎么办……主公急着向京城进发,他也忘记了死亡一事。
“但是,我的死将加快他进京的步伐。骏府和北条、武田结盟的那一天,就是他进京的日子。”
次郎三郎紧紧地盯着雪斋禅师的眼,不住地点头。在陽光的照耀下,这位老人的表情如同木雕一般,非常平静、祥和。
“当然,在经过尾张的时候,大概要铲平织田军才能顺利进京,但是织田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与越后结盟以牵制甲斐,与美浓结盟以阻挡今川。这样一来,主公的军队就不得不和美浓、尾张的盟军决战。如果我来指挥,就会在对峙中慢慢寻找战机,但是主公却做不到。”
“为什么呢?他也不是那种暴躁鲁莽的人呀。”
“他不是急性子。但身后的事情让他无法保持冷静。如果我来指挥作战,主公就会一直待在骏府,时刻监视着小田原北条氏的举动,直到决出胜负;但是如果他亲自出阵指挥,那么留在骏府的就是氏真。主公放心不下氏真,势必急着向前,而且……”
他说到这里,指了指枕边的水壶,“我口渴。拿水来……”
次郎三郎急忙递过水壶。
“而且,主公平日的习惯,在临战时是极为不利的。且不说踢蹴鞠、对和歌,就是贪吃美食,也会让他受不了长期作战。这也是他急于决战的一个原因……”
在雪斋禅师的一一点拨之下,次郎三郎觉得这些问题上的迷雾都被不可思议地驱散了。
“那么……既然不得不急急决战,为了积聚起足够摧毁敌方的军队,就必须将全部军队悉数派出……其先头部队的领导者,无疑是你。”次郎三郎猛地握紧了拳头。他还未曾考虑过雪斋禅师去世之后,今川氏会如何。
“元信……到时候,如果大人令你和你的家臣出任前锋,你会作何反应?你必须多加考虑。”
不知什么时候,窗户上飞来了一只白颊的小鸟。听着它自在的鸣叫,次郎三郎忽然呼吸急促。
“所谓伟丈夫,最重要的是凡事早有准备。如果我的观察和你的想法有不同的地方,你可以说出来。我觉得事情肯定会那样发展,你认为呢?”
“元信……也那么认为。”
“那时候,你的妻子还在骏府。有了妻子,就会有孩子吧。主公大概会说,为确保你无后顾之忧,她就留在骏府,再令你死战……这么一来,你怎么办?”
次郎三郎终于看清了自己真实的处境。他曾以为,通过和今川义元的外甥女成婚,从而和今川氏结成亲戚,就可以保证松平氏的安全;但如今看来,这即使不是一相情愿,也绝不能说对松平氏有益无害。在雪斋禅师看来,这桩婚姻倒更像是今川义元试图将松平次郎三郎纳入囊中的一个妙计。
“你的妻子、孩子被留在骏府作为人质。而你被迫血战疆场……”
他慎重地压低了声音,次郎三郎身体绷得紧紧的,道:“必须在这里给您答复吗?”
雪斋禅师忽然睁开眼睛,轻轻地摇着头微笑了:“这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一个结。但是……当这个结解开时,我大概已经死了。那时候,元信……我为何要留这个结给你,我为何不给主公献策,让他更好地操纵你,而是率先将你叫到我枕边来……”
次郎三郎不觉耸着肩膀哭了。他知道雪斋禅师深深地爱护着自己,但他从没像现在这么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不,这不是狭隘的疼爱,而是深沉而博大的关爱,是一个试图开创佛家终乐土,并为此装备了仁爱之剑,叱咤乱世的豪僧的大悲愿。
就在次郎三郎抽泣的时候,雪斋禅师又闭上了眼睛,微弱地呼吸着。
“大师,我现在回答您。”次郎三郎拭去泪水。禅师死后自然看不到任何结果,他想看到大师满意的微笑。年轻的激情和热血,不知不觉间充满了他的胸腔。
“噢。你是说现在就能解开这个结?”
“能。”
“你说说看。”
“元信会忘记留在骏府的妻子和孩子。”
“忘记她们,然后成死?”
“不知。”
“为何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