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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人见夏城人深以为然,心中觉得有些无奈,或许是夏城胜过几次,竟让这些夏城人对陈健如此信任。
他们都知道夏城有船,人可以过河,马可以泅渡,可是战车巨大,怎么装在船上?
三天之内,天堑变通途,这怎么可能?
天堑变通途,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修桥。这些人不是没见过桥,但桥的概念在他们眼中还是一根横贯小溪两岸的原木,从没人想过宽达百步的草河上会出现一道虹桥。
陈健想的桥,自然是浮桥,早在一月之前他就在考虑,之所以一直没修,是在等娥城的人来到。
从见面开始,陈健就一直说一些听起来颇为张狂的话,他是故意的,因为他想让这次出征在三城的故事中变得更有神话色彩,而这个神话的主角就是他和夏城。
爬的高摔得固然狠,自信太大,会留下投鞭断流的雄心变成风声鹤唳的笑话;但也一样会留下摧枯拉朽视若草芥谈笑间西戎灰飞烟灭的玄奇,成为三城人饭后酒中的谈资。
其中差别,无非是胜败而已,他人的评价向来都是惟结果论的。
所以为了保证这些话成为自信的宣言而不是笑话,陈佳早就琢磨好了可能遇到的种种情况,以保证打完这一仗之后,无论是娥城还是卫城的人,对自己都会信服。
前一世的记忆中,浮桥最早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商周时代。在华夏最早的家族叙事史诗的记载中就有浮桥的记载:《诗经》的第二篇“大雅、大明”,就是一曲史诗,从天命难测殷商必亡引出王季娶太任,到文王出生迎娶太娰,再到武王伐纣姜尚辅佐,气势恢弘。
只是因为某个异族殖民的遗留落后丧失了话语权,提起史诗,前世的很多人首先想到的是“胫骨坚固的阿开亚人和捷足的阿基琉斯”,遗忘了“檀车煌煌,时维鹰扬”,甚至于连共和、大同、内阁、天下为公之类的概念也成了舶来品,似乎传统就该是满清那样。
然而传统并不是那样的,文王在渭河边遇到了太娰惊为天人寤寐思服,最终圆梦娶回家。关关雎鸠作为诗经第一篇,又是周南国风,文王与太娰的相遇未必不是如此浪漫,,最后的钟鼓乐之或许不是君子的幻想而只是在叙述史实。为了迎娶太娰,文王“造舟为梁,不显其光”,搭建浮桥,钟鼓齐鸣。
夏城是有条件搭建这样的浮桥的,百米宽的草河被螺岛一分为二,可以利用螺岛作为中转,减少桥面的摇晃程度。
夏城的人对于陈健的话向来相信,娥城的人和粟禾等人自然不信能够在短短三天内搭建一座桥。
陈健将搭桥的办法说出后,带着这些人到了河边,岸边还有上次剩下的木头,大量的树皮船里也装满了石头砂子用来压仓。
“只需要将船并在河心,上面铺上木头,战车足以同行。”
“可是,这样船岂不是会随着水流向下飘动?”
“看到中间的螺岛了吗?用两根绳子,一端绑在北岸,一端绑在螺岛上,这样拉住船只,水流向下,就会让绳子绷紧,两面受力,当然就稳固了。”
数九笑道:“这个办法是好,只是姬夏,你要考虑绳子的长短,要是一边长了,船就会偏斜到长的那边,甚至会在水中打横。”
“是啊,姬夏,谁都知道如果冬天把太阳拉的近了,会暖和一些,可是谁又能做到呢?”
陈健还没说话呢,榆钱儿已经等不急说道:“我哥哥既然说了,就能做到的。”
数九亲昵地拉着榆钱儿的手,摇头失笑,看得出榆钱儿很相信陈健,自己也希望能够相信陈健,让娥钺早些出征快些回来,可是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
陈健自然是早有准备,直接说道:“娥钺首领,搭桥之事,需要勇士协助,你可愿意让我暂时带着娥城的兵士在三天之内修出一座桥?”
娥钺点头道:“自然可以。不上阵之前,如何吃饭如何行军,还是需要听姬夏的。两个头的孩子是活不下来的,牛耕地的时候若是走两个方向也是无法耕种的。”
只是修桥,而非决战时候的分配,娥钺没有丝毫的犹豫,心中也有些好奇,想要知道陈健是不是真的能在三天之内将桥修出来。
若是能够修出来……那岂不是他说的话都能做到?行军到卫城之后,五六天之内就能将六七千西戎人全数击败?
带着种种疑惑,将掌兵的半片玉符交给陈健,告诉娥城的士兵修桥之时,需要全都听姬夏的。
士兵们看着宽阔的草河,比较着他们所见过的十余步长的木桥,连连摇头,这要如何能够在如此宽阔的草河河面上架桥?
最为好奇的就是数九,凭着多年当祭司的直觉,从那些蚂蚁出现了字迹之后,她就觉得有些不对。
此时看到夏城之外的众人都不怎么相信陈健,她暗道:“或许,他真有办法?”
陈健接过娥城的半片兵符,暗暗摩挲了一下,随即收好。
其实他早有准备,无非就是利用三角形原理测算好两边的绳子长度。所需要的仅仅是勾股定理和一个笔算开平方,放在前世义务教育的初二水平,但在这里却可以支撑他的野心。
先将士兵们分成两族,划船将大量的原木堆放在螺岛上,自己则带着夏城学堂里的孩子们,装模作样地测量了一番。
计算的时候数九看着陈健用古怪的算法和夏城的数字快速地得出了答案,心中羡慕不已,里面的原理她懂,一年前夏城还需要向娥城求种子的时候她从陈健这里学过,可具体做起来她终究还是不如陈健熟练。
恍然间,她明白过来,其实这个办法自己也想到了。但是……如何算出绳子的长度?如果是她,利用筹算或许用一个月的时间能够解开,至少开方这个计算,她是绝对不可能在三天之内完成的。
陈健没有用三天,在装模作样的测量完毕后,很快解出了答案,吩咐孩子们按照夏城的度量衡去截取麻绳。
数九悄悄问了一个数字,开方她不熟练,可是反向乘积她是会算的,半晌之后抬头,满脸惊讶……竟然对了,一丝不差?
这只是其中一段绳子,整座浮桥纵然有螺岛作为中转,那也需要三四十段绳索,他居然只用了一会功夫就算出来了?
一瞬间,数九忽然觉得有些苍老,自己从小跟着母亲学那筹算之法,即便嫁给娥钺成为娥城祭司后,仍旧没有耽搁下,数十年的苦心,本以为陈健只是形算上占优,数算之上自己一直觉得和他不相上下,然而今天却让她有了一种浓重的挫败感。
看着天边的夕阳和已经开始搭建的浮桥,数九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走了几步,终于又折回,沉浸在陈健书写的那些古怪算法上,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除她之外,那些曾以为陈健有些张狂的人不再做声,第二天中午早早地找到了陈健,躬身拜服,因为浮桥已经搭起了大概。
三十多道绳索拉动着沉重的船只,靠水流的力量和绳子的拉力保持平衡,波澜微动,可船只却一动不动,竟似扎根在水中一般。
原木和木板已然铺满了桥面,几个人牵着马在上面走过,略微有些摇晃,却可以通行。
没用三天,当战车被人推动着走过浮桥到达螺岛的时候,这些参与架桥的士兵,不论娥城的还是夏城的,甚至卫城的那些报信的,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赞叹,山呼海啸。
这不仅是一座桥,更是他们眼中的姬夏说话算话的体现。
从占卜到天地间给出的吉兆卜辞,这些已经让他们相信自己会获胜。
当陈健告诉众人这次出征,靠近卫城后最多五天就能战而胜之的时候,一半的人相信,另一半的人觉得总能胜利,但或许要更久。
当陈健告诉众人三天之内,天堑变通途的时候,仍旧是一半相信一半不信。
如今桥已搭完,那些曾经不信的人不得不相信,转而又连带着相信了这一次大战很快就会结束的话语。
赞叹的呐喊声,不仅仅是为了陈健,也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希望有一个能够带着他们获胜的领袖,而不是失败。
踏上桥面的娥城士兵小声嘀咕着:“咱们肯定能获胜,因为姬夏说了,最多五天就可以战胜那些西戎人。”
夏城的士兵偶尔听到,会很自然地昂头道:“当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