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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极是关心。但内里无非是要告知她,现下这国公府里是她婉姨娘在管着家呢,她在这国公府里的地位可不低,让自己不能看轻了她。至于那最后一句,可不正是在敲打魏嬷嬷的么?
自己来了国公府这才几天?这婉姨娘就这样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对她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太急躁了。
但简妍也只当做没有听懂,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倒是魏嬷嬷在一旁正色的说着:“婉姨娘这话可就说差了。咱们姑娘可是国公府里唯一嫡出的姑娘,这整个国公府都是她的家,她想要什么不能自己去拿?丫鬟仆妇不好了,她不会拿出姑娘的身份来说她们?倒没的还要去对婉姨娘你说什么?毕竟说到底婉姨娘你也只是个姨娘,不过是比老奴的身份略微的高了那么一些而已。这样的事,姑娘实在是犯不着去对你一个姨娘说。”
顿了顿,她又故意的接着问了一句:“婉姨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魏嬷嬷惯是个不饶人的。且她素来最是看不上这个婉姨娘,嫌她面甜心恶,说话做事绵里针似的,国公爷吃她这一套,她却是不吃的。
婉姨娘只被魏嬷嬷这几句话给气的胸腔里的一颗心止不住的开始狂跳,双臂也有些发软了。但难得的是她面上的笑意竟然一直都在。
“我也不过是担心姑娘初来乍到,怕姑娘不适应罢了,所以才特地的赶过来问了一句,倒是惹的魏嬷嬷多心了。”婉姨娘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只让人觉得春风拂面似的舒服,“姑娘可不要多心才是。”
魏嬷嬷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她。
但婉姨娘也并没有再理会魏嬷嬷,只是望着简妍。
她原就不打算讨好魏嬷嬷的——自然她也知道讨好魏嬷嬷是没有用的,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所以现下最重要的是,趁着简妍刚来这国公府,让她对自己留一个好印象罢了。且同时也要让简妍知道,她婉姨娘虽然只是个姨娘,可在这国公府里的地位也是不低的,不能让简妍小瞧了她。
但其实简妍对这些都是不感兴趣的。
国公府内里再是如何的暗潮汹涌又如何?说到底她只是想得了一个国公府嫡出姑娘的名头来对抗周元正罢了。而再过得些日子,徐仲宣就会过来提亲,到时她就会与徐仲宣成亲,离开这里。这婉姨娘实在是不必如此着急的特地过来同她说上这样的一番话,以此来彰显她自己在这国公府里的地位。
所以简妍当下也只是点了点头,面上带了浅浅的笑意,淡淡的说着:“劳烦婉姨娘挂念了。”
随后她也再没有什么话要对婉姨娘说了。而一旁的魏嬷嬷自然更是没有什么话对婉姨娘说。
婉姨娘见状,也只得自己随意的讪了两句,随即便带着柳嫂和两个丫鬟转身走了。
待见得她出了院门之后,魏嬷嬷便对简妍说着:“姑娘,您别瞧着这婉姨娘面上看着温婉柔顺的,其实内里最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您以后可要仔细,万不能着了她的道才是。”
简妍便笑道:“魏嬷嬷,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因着一来是辛夷馆这几日都还没有收拾出来,二则聂青娘刚刚与简妍母女相会,所以这几日简妍都住在聂青娘的雅安居里。而通过这几日的相处,魏嬷嬷多少也看出来了些,简妍虽然是个见人就面上带了笑的,说话也是柔声细语的,但内里其实也是个极聪明的,又有主意,只怕就婉姨娘的那些套路她都是能看得出来的。
于是魏嬷嬷便点了点头,说着:“那老奴就放心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姑娘,这里收拾屋子呢,灰尘大,您一直在这里看着也不好。不若这样,您带了听枫听梅和四月她们逛逛花园子去?现下花园子里的迎春花、茶花和樱花这些花开的正好呢。等您赏完花回来了,这院子里差不多也就该收拾好了。“
听枫和听梅是聂青娘拨给她的大丫鬟,另外还有两个,分别叫做听桐听荷。因想着四月是简妍带过来的,她们主仆两个的感情又好,所以聂青娘便将四月也提为了大丫鬟。
简妍稍微的想得一想,便同魏嬷嬷告了辞,带着四月她们去了花园子里闲逛。
待在魏嬷嬷的身边,她多少还是有些压力的。特别是待在聂青娘的身边,她觉得压力更大。
聂青娘对她太好,好的她都不晓得到底该怎么招架。
虽然她这身子是聂青娘当时不幸丢失的那个女儿的身子不错,但其实她内里的芯子却并不是。她现下压根就没有办法把聂青娘当做自己的母亲那样来对待,更何况她先前之所以赶着要来挑明自己的身世,其实也是动机不纯。
所以这几日,她心里满满的都是罪恶感,和对聂青娘深深的愧疚感。方才婉姨娘又特地的过来说了一番那样的话,自己若是一直抱着置身事外的态度,倒给聂青娘惹来了祸事,那可真是对不住她了。
所以简妍最后还是转身又回来了,走到魏嬷嬷的身边,倾身过去,微微的压低了声音说着:“魏嬷嬷,我私心里想着,这几日母亲拿了自己的体己出来给我置办了这样多的衣裳首饰,又拿了自己的体己出来给我装扮屋子,固然是因着爱惜心疼我的缘故,我心里都是明白的。可这些落在旁人的眼中,只会觉得奢华太过。所以魏嬷嬷回去之后能不能劝一劝母亲这事呢?且这奢华太过,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保不齐就会拿了这样的事到父亲的耳边去乱嚼什么舌根子。所以魏嬷嬷若是得了空闲,能不能整理了一份清单出来,拿去给父亲瞧瞧,只说这都是母亲心疼我的缘故,所以拿了自己的体己出来给我置办的,并没有动用到公中一分的银钱。这样就算是有人想借着这事起什么浪,咱们也可以将这浪头先给掐了,不至于给母亲落了个什么不好的名声,您说是不是?”
魏嬷嬷闻言,只一脸震惊的望着简妍。
她没有想到简妍小小的年纪,竟然是想的这样的周全。
“姑娘,”片刻之后她方才感慨的说着,“以往老奴一直担心着夫人和世子爷都是个柔弱的性子,老奴也是年纪大了,谁知道今日在明日在的?等到老奴两腿一蹬了,依着夫人和世子爷的性子,纵然是有正室夫人和世子的名头在那压着,可保不齐还是要被人欺压的。可是现下老奴不怕了,有姑娘您在,谁敢欺压他们呢。”
说到这里,她眼圈竟然是有些泛红了。
简妍少不得的就又安抚了她一番,随后才带了四月和一众丫鬟出了院门去花园子里。
*
李念兰气冲冲的出了桐香院之后,转身奔着自己的院落玉雪苑就来了。
说起来这玉雪苑在这国公府里也是不差的。屋前有芭蕉海棠,屋后有大株的梨树。花开时节,月下望来,可不就是如玉似雪一般?
以往也便罢了,可是今日得知简妍竟然是住上了她一直惦记着却没有求到手的辛夷馆之后,李念兰只觉得心窝子里就有一股冲天的怒气。
她一路气冲冲的回了来。前来开门的小丫鬟开的慢了些,已是遭她劈头一个嘴巴子扇了下去。随后进了屋之后,她又不断的挑着事,对着一众小丫鬟又是打,又是骂。
于是等到郭丹琴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跪了满满一屋子的丫鬟。
郭丹琴没事的时候是惯常来找她玩的。所以当下她便笑着问道:“兰姐姐这是怎么了?便是丫鬟做错了事,也犯不着这样气着自己。”
见着她来了,李念兰这才喝命地上跪着的一群丫鬟起来,而后便有些没好气的问着:“这些日子怎么也不见你来我这里找我顽?“
“这不是这些日子听得你这国公府里出了一件什么沧海遗珠的事么?”郭丹琴在椅中坐了下来,笑道,“我就想着这些日子你们国公府里定然是很忙的,所以便没有过来打扰。”
“呸。”李念兰闻言,狠狠的淬了一口,骂道,“什么沧海遗珠?凭她也配做什么珍珠?死鱼的眼珠子倒还差不多。”
骂完了之后,她又忿忿不平的对郭丹琴说着,这些日子国公府里的人是如何的围着简妍转,聂青娘如何的让简妍住了辛夷馆,让她使了五个大丫鬟,又如何的给她买首饰,打首饰,一下子就给她做了十六件春装这样的话。
“......我姨娘说今年不比往年,不能再散漫使钱,所以今年我也不过做了两套春装,随意的打了两件首饰而已。可是她竟然一下子就做了十六件春装。就这夫人还嫌不够呢,说后面挑着好的布匹还要给她做。再有那首饰,你是没瞧见,那日我去给夫人请安时,就见着桌上放了六只紫檀木描金的匣子,打开了看时,里面珠光宝气的,都是各色时新的首饰。夫人犹且嫌少,对魏嬷嬷说着,她记得她还有一匣子成色上好的红宝石,让魏嬷嬷寻了出来去给简妍打一套赤金镶宝石的累丝蝶恋花的头面。说起来我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女儿,当时我就在旁边站着呢,怎么不见夫人说也要给我打一套头面呢?”
——聂青娘原为武定侯的女儿,嫁给当年尚且只是嫡次子的郑国公时,很是带了一笔丰厚的嫁妆过来。
郭丹琴便也附和着说了几句话,李念兰这才觉得心里先前的那股子憋屈的气消了不少。
两个人喝了一会子茶,又吃了几块糕点之后,李念兰就又道:“现下这时候樱花开的正好,我同你去花园子里看一会子樱花去。”
郭丹琴是经常来国公府找李念兰玩儿的,当下她便拍手笑道:“这样好。我今日原就是为着来你这里赏樱花来的。——满京城里谁不晓得你们郑国公府里的樱花是出了名的又多又好呢。旁侧还有一座山子,上面有一处八角凉亭,挂了粉色的纱幔子,坐在里面往下赏樱花,满树烂漫,如云似霞一般。等风吹了过来的时候,粉白的樱花花瓣漫天飞舞,纱幔子也飘着,真真是天上人间一般。所以依着我说,这满京城里都没有谁家的花园子能越过你家去。”
李念兰被她这样一恭维,当即就觉得心情越发的好了。
于是她便吩咐着自己随身的丫鬟凌雪和傲霜端了茶水、拿了攒盒先过去那边的亭子里摆放好了,自己则是和郭丹琴一面说着话,一面慢慢的朝着那里去。
只是待得她们沿着山子上凿出来的台阶慢慢的走了上去时,却只见凌雪和傲霜端了茶水和攒盒站在那里,一脸为难的表情。
李念兰便朝着亭子里望了过去。这一望,她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面上都变色了。
但见简妍正端坐在亭子里的一只石凳子上,右手支了腮,正神情闲散的望着下面云蒸霞蔚似的樱花。而她面前的石桌上早就是摆了粉彩花卉彩蝶的茶盅和装着各色糕点蜜饯的掐丝珐琅梅花式攒盒。
自然,这石桌上的茶盅和攒盒都是简妍的,而不是她李念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