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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良宴已位极人臣,再无所图,所为者,不过是因为膝下空虚,认下一女以慰老怀,聊解膝下荒凉之叹罢了。请陛下明鉴!”
皇帝哪里肯听他辩驳,怒喝道:“逆子,朕不过说了一句,你竟有十句等着了!?”猛地飞起一脚,正中怀玉后心,他身形歪了一歪,重又慢慢跪直。皇帝喝问,“人呢!去取我的剑来!”
容长一从外头小跑进来,扶住气喘如牛的皇帝,伸手为他不住地捋胸口,一面劝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刘贤也不知哪里寻来一把长剑,双手奉于皇帝,皇帝接过,因打定主意今日必要叫他受些皮肉之苦,遂将长剑一把抽出,剑鞘扔掉,拎起长剑便要往他身上刺去,怀玉不躲不闪,依旧笔直跪着。剑尖即要刺入他臂膀之时,忽听得外头一片喧哗之声。却是却是乌孙贵妃来了。
贵妃打从外头一路哭嚷着闯进来,唤一声“陛下”,哭一声“怀玉”,一群宫人与守门的小黄门拉也拉不住。
贵妃闯进殿内,见皇帝的剑尖正对着怀玉,心内剧痛,扑通一声跪倒在怀玉面前,双手把剑尖扳过来对准自己的胸口,泣道:“我早就晓得了,我母子两个是陛下的眼中钉,一日不除去,陛下便一日不会心安!”
皇帝环视左右,冷喝道:“是谁去报的信!?”
左右皆垂首,不敢答话。
贵妃垂泪:“陛下头一个不将我们母子两个放在眼里,余下的人都是看着陛下的眼色行事,谁还愿意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是我自己听说玉哥儿回京,想来看他一看,谁料你为了些许的事情竟要杀他!一个皇子的性命便这般不值钱么?”
皇帝冷笑斥责:“你的好儿子!为了个倭人女子,竟不惜抗旨!都是你素日里言行无状,才教出来的这样的逆子!”
贵妃一头撞到皇帝的腿上去:“明明是你儿子,他明明随了你!你看我们母子不顺眼,怎样都能挑出不是来!不若你先杀了我!你先杀了我!”哭了半响,顺口气,再回身将怀玉的脑袋揽在怀里,“咱们母子两个一同上路,在阴间也好有个伴,省的成日里被人算计!我可怜的玉哥儿,为着你的外祖姓乌孙,你自小儿吃了多少的苦?我母子两个又受了人家多少的白眼?好不容易把你平安无事地养大了,却又成日里被人猜忌,这样的日子有什么过头!咱们两个收拾了包袱明日便回西域你外祖家去!”
贵妃本来说话就直,一旦发了急,更是不管不顾,这一番哭诉下来,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与三皇子在宫内过的都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
皇帝叫她哭得头疼,挥手将身边人等都赶出去,自己则往御座上扑通一坐。贵妃见人都走了,便膝行上前几步,紧紧地抓住皇帝的龙袍下摆,且哭且说:“陛下忘了先皇后?当年陛下与先皇后是何等的恩爱?我也听说当年先皇后已订了人家,陛下却逼着人家退了亲,后又使了法子娶到宫内,立了皇后!为何陛下为何只许自己与相爱之人厮守,却逼我玉哥儿与他的所爱之人生离死别!陛下这些年思念皇后,心里受的苦还不够么!还非要我玉哥儿也要同你一般受苦才乐意么!玉哥儿的性情分明是随了陛下!陛下——”
又忿忿道:“若说因为她是倭女子,陛下看她不上,我不也是西域过来的么?为何陛下当初还要与我生下玉哥儿?我为你生下的儿子又哪里不如旁人了!陛下,你杀了我母子两个罢!我早就不想活了,陛下——”
皇帝从早耗到晚,已是疲累不堪,被贵妃扯住摇晃哭闹外加抖落早年秘事,多年的心事也都被她说中,想起皇后,心不由得便是一阵痛,眼角鼻尖便有些发酸,将手中剑“咣”地一扔,歪坐在御座上,与贵妃二人相对流泪。
许久,容长一带领小内侍端了热水来,皇帝胡乱擦了把脸,扶着容长一挣扎着起了身,临去前,与怀玉道:“逆子,你给我跪着!”怕贵妃不管不顾地把她儿子拉走,又吩咐刘贤,“叫两个人看着他。”
贵妃心下一松,晓得躲过一劫,抹了一把眼泪,当即脱了绣花鞋,往怀玉身上乱拍:“我叫你野!我叫你狂!我叫你不要命!”拍打的累了,又哭,“母亲无用,帮不上你什么忙,反而拖累你这些年……你自己好自为之罢。”
怀玉却蹙眉:“母亲快些回去歇息罢,儿子无事。”
也是三月廿一这一日,阿章趁怀臣不在,爬墙偷溜出府,赵家的一群半大孩子则在墙外接应他,一群人跑马去京郊林子里打野物,正疯到不知自家姓甚名谁时,世子阿章忽然落了水。
原先这一群孩子各有斩获,不过半日,便打了一小堆的野兔子野鸡,于是在林子里生火烤这些野物吃,正兴高采烈地烤着,不知哪个忽然说了一句:“若是能去河里捉些鱼来吃才叫好呢!”
于是阿章便被一群人挟裹着跑到邻近的河里去捉鱼。因才下过一场雨,河边上的泥土松动,阿章被身后的一个人挤了一下,随即一个趔趄,便跌入河中去了。这一条河原本不算深,但水急滩多,会水之人纷纷跳下来相救,但阿章的额头还是被一块尖石给扎破,流了一脸的血。所幸是三月天,气候已转暖,才喝了两口河水时便被救了上来,虽伤了皮肉,受了一场惊吓,倒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