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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连摇头。
他面色不豫,“怎么,你们还担心我杀不得他?这般后生小子,我还不放在眼里。”
关默动口,关代语又依样道:“连幽冥蛉都杀不得他,怕是他真有些门道,我们有蛊人,气势正盛,爹不必冒此风险。”
沈凤鸣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见关非故闻言忖度了片刻,转头向自己道:“沈公子也当真将我关非故当了三岁小孩。此际你下来是死,不下来也是死。待我杀光了你的人,便看你还能如何悠闲自在、苟且偷活!”
沈凤鸣面色变得冷峻,“那便是没得谈了?”
关非故暗里已催动蛊人,口中道:“废话,我为何要与你一个败军之将来谈条件!”
“不谈你也谈了。”沈凤鸣冷冷道,“既如此——那也别怪我。”他作了个手势。石志坚会意,几步探至附近那火把高照之处,挥动匕首,“嚓”的一声,松明细枝缠绕着向下坠去,火光跌落,沈凤鸣的身形连同整片枝桠皆陷入暗色之中。
“想跑!”关盛喝了一声。可黑暗之中只传来沈凤鸣的笑声,“跑?我不会跑。我倒要看看,最终落跑的是谁!”
关非故不肯与他当众对决,其实不过是占尽上风之人顺理成章之择,但他们二人此前在别处一战,对胜负各执一词,众人对自家首领是胜是败到此刻还在狐疑不定。沈凤鸣这一番言语也无有其他目的,不过是为了让众人亲耳听得关非故不敢与他以一敌一——如此,便也算予了众人一个极强的暗示。
他这一番“死而复生”本就比适才关非故之“死而复生”更震撼人心,只因他“死去”的时间比关非故更久了几倍,久到他们几乎已失去了一切希望,眼下的出现自也比任何时候都更叫人振奋。一时明灭交替下的黯淡虽不能隐藏他的身形,但也足以令他不再那么聚目。他趁着光线稍暗,变站为坐,抬头向秋葵道:“见着那两个蛊人么?”
“见得。”秋葵手下已经抚动琴弦,“他们受有外伤,在魔音之下应该会抵受不住。”
“我看未必。”沈凤鸣道,“他们已是‘非人’,未必还有人之感受,要加重他们外伤到无法动弹怕是还远——与其视蛊人为‘人’,不如视其关键在‘蛊’——关家父子通过蛊虫操控其行动,若能杀死了蛊虫,他们也便无用了。”
“那杀了关家父子不是更好?”
“若你能‘一音二幻’,一面压制蛊虫、一面压制人心,当然是最好不过。”沈凤鸣道,“蛊人要对付,关非故也要对付——他颈上伤口虽然不深,但只消有魔音,我不信折磨不死他。”
“那你还不快点教。”秋葵催促着。
沈凤鸣轻轻咳了一声,慢慢念出一段口诀。
《神梦》无辞,全谱与半谱曲音之差未多,其中最紧要的关窍就在于八句口诀——旁人听在耳中十分无奇,但在秋葵耳中便大不一样。《神梦》本已在她指尖,几句口诀入耳,她立时回想起三支之会上与沈凤鸣以《神梦》相合——那时,他以二十五弦引领她的十四弦,那些支离的、零落的、散失的细节仿佛一瞬间都回来了,被这五十六字轻轻串起,如柔丝串起珠翠,如一梦引着更一梦。
沈凤鸣顺手摘取叶片,放于唇边。轻悠叶笛之声于细微处带动琴声,秋葵双手拂动——《神梦》之神质,足令得操琴之人亦被深吸其中以至忘我。她漫漫在口中一字一字地复念着,仿佛也在寻找着丢失太久的泠音之源:
吴、丝、蜀、桐、张、高、秋,
空、山、凝、云、颓、不、流。
暗、佩、清、沉、敲、水、玉,
江、娥、啼、竹、素、女、愁。
谁、看、挟、剑、赴、长、桥,
谁、看、浸、发、题、春、楼。
梦、入、神、天、教、神、妪,
四、十、九、魂、绕、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