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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俊投降曾国藩,算是走投无路的选择,这个选择是可耻的,但至少能让他活命。韦俊心想,自己大概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将领,北王韦昌辉被灭族后,他就没了韦氏家族的依靠和寄托,孤零零带着八千人的队伍,不知道到底为谁而战!
那天天还没来亮,韦俊就醒了,他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被天王诛杀,他心里就生发出隐隐痛楚。
太平军击溃清军的江南大营,韦俊没有欢喜,反而使他又增一分恐惧。太平军战事不利,他就还有利用价值。反而是天京太平了,他就要倒霉了,最近他听到风声,干王洪仁玕要让他回京叙职,追究他丢失武昌的责任。当年燕王秦日纲就是这样被天王骗回天京杀掉的。
韦俊的驻地在池口府,这里已经被湘军重重包围。这天深夜,一个前胸绣有“两司马”字样的精干信使,叩开了池州府东门,一溜烟直奔主将衙门。此人将一封印有云朵飞马的信函,交给主将衙门的亲兵。这种印有云朵飞马的信函,在太平军中叫云马文书,是一种特急的重要文书。各驿站接到这种文书后,不管白天黑夜,刮风下雨,都要加盖印章,立即投到下一站。亲兵见信函上盖着沿途二十几个驿站的印章,一一验证无误,便开了一个回条,然后
亲自将云马文书送到韦俊的书房。
书房里烛火摇曳,韦俊正在与侄子韦以德对弈。他面色苍白,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最近总是做天王要杀他的噩梦失眠,醒了就睡不着觉,叫来这个年幼的侄儿下围棋。
韦俊收到密信,将文书放在烛火边,慢慢地化开胶封,从中取出一张纸来。一会儿功夫,韦俊的脸色很难看。
韦以德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十三四岁,他轻轻地走过来,关切地问:“叔父,这么夜深了,哪里来的信?”
“天京来的。”韦俊回过头来,小声说。
“天京?那里不是解围了吗?有紧急军情?”韦以德试探着问。
“外面的传言是真的。干王要我火速回京。”韦俊的声音有点颤抖,“此番回京,估计凶多吉少,像燕王秦日纲。”
“不致于吧,也许就是问问情况。”韦以德安慰韦俊说。
“侄儿,你也不是外人,你看看这文书。”
韦以德接过天京来的云马文书,上面赫然写着:“遵天王圣谕,着左军主将韦俊,立即回京述职,不得延误。钦命文衡正总裁开国精忠军师顶天扶朝纲干王洪仁玕。”
韦以德说:“文书上并没有囚禁的意思啊!”
“你不知道这中间的底细。”韦俊叹息道,“之前一向风闻干王要追查责任,怀疑我是因兄长被诛而有意放弃武昌,要我回京向天王陈述战事的经过。”
“有这等事!”韦以德惊道,“事过三年,还提它作甚!现在战事吃紧,这干王就不怕乱了军心嚒?”
“我估计这也不是干王的主意,是杨辅清有意陷害。韦氏家族只剩你我二人,你年幼不更事,杨家欲置我于死地。”韦俊苦笑道,“北王当年与天王结为异姓兄弟,毁家起义,我们韦家全家老小一百余口都加入了义军,从金田打到天京,战胜攻取,出生入死。东王逼天王封万岁,当时北王正在江西督师,天王手诏北王、翼王、燕王回京勤王。北王杀东王,乃奉诏行事,名正言顺。天王却诿过于北王,我当时就心寒齿冷。现在想来,这世上哪有公平?天王如此自私残忍,我们却不得不为他卖命。现在,干王以为清妖江南大营溃败,天下坐稳了,又要来算我了。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去他娘的干王!”
韦俊痛快淋漓地说出心里话,他感到非常痛快,只是痛快过后,是更深的痛苦,他喃喃自语:“天国谁人不知干王庸劣贪鄙。洪仁玕来京不过一月,天王便封他为军师、干王,总理朝政。一个未立寸功的白面书生,凭什么瞬息之间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还不是凭一个洪字。天王进小天堂八年之间,只到过东王府一次,足不出王宫一步,终日在后宫淫乐,不管朝政。如此昏愦的王,我们值得为他卖命?”
说完这些,韦俊的心在流血,他的四肢在阵阵抽搐,口吐白沫,吓得韦以德不轻。
韦以德虽然年纪小,但已经懂事,对韦俊说:“我们不去天京,在军中谁也奈何不了我们。”
“天国军律:违令者斩,杨辅清那群贼人正愁找不到借口打我们。”韦俊摇摇头。
“另树一帜,我们自己打天下!”
“人数太少,难成气候。”韦俊又摇头。
“那怎么办?”
韦俊突然间哈哈大笑:“弃暗投明!以后我韦俊只为自己而战!我以后为自己而活!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兄弟,杀杀杀!我要成为我自己!”
池州府距祁门不到三百里,骑马一天的路程。第二天,韦俊带着侄儿和几个亲信部将,由康福、杨国栋陪同,来到祁门投降曾国藩。
与太平军交战八年了,韦俊是长毛第一个投降的高级将领,曾国藩对他自然是不信任的,检验他是否真投降,最好的办法是让韦俊和太平军血拼。
此时,刚好陈玉成正率兵来救安庆,曾国藩命韦俊率所部渡江援安庆,受曾国荃节制。然后曾国藩给曾国荃送去一封密信:“兹派降人韦俊带所部前来援助。此等贼匪,逼迫无奈才降我,其性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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