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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楼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你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是一一修正前世的错误,重新走上人生巅峰?得到自己想要的事业,站到之前从未有过的高度?又或者是彻底摆脱和关豫的关系,不再彼此折磨?
他时常问,却并不敢想。因为每次他的脑海里,总会有另一个声音,冷笑着问:“倘若没有重生呢?”
倘若没有重生呢?
倘若重生只是一场梦境呢?倘若这场重生随时可能会被终结,你终将回到过去呢?
那陈楼,你是个loser吗?
你的上一世是如此糟糕吗?
你之所以如此糟糕时刻感到难以为继,是因为关豫吗?
陈楼不敢想。
他这些年算是顺风顺水,年纪轻轻学业有成,得老师青眼,有贵人提拔,曾出国进修,也去了非洲游历,不过是短短几年,再次回到学校,竟然还能作为校友发言致辞。
甚至当初在校庆上发言之前,台下就有学弟恭维道:“陈学长是我们的榜样,我以后也要努力成为学长这样的人。”陈楼当时浅笑,却依旧难掩得意道:“你们其他学长混的也不错,我现在还是个才毕业的书呆子,钱都没攒下多少的。”
学弟说:“其他的,像是关学长吗?可关学长虽然钱多,但是有谁愿意去非洲呢?虽说都是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但是成功的品质还是有差别的。”陈楼当时没再说话,心里却隐约赞同。
他和关豫相比,甚至和大部分的同龄人相比,所获的成就都足以让人艳羡。甚至如果再能和姜游这样的青年才俊结为伴侣,那他当初在三清观里许下的心愿,也算是一一圆满了。
他至今都记得,自己当时站在那个灰突突的山头上,对着三个道爷的石像擦了又擦,顺口许愿道:让关豫里我远一点,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最好考研也能顺利。当然有个小鲜肉就更好了。
他甚至还许诺,将来这一切达成之后,自己会回去给三位道爷重塑铜身——如今铜身还没给人塑上,但是他的愿望却一一实现了,顺顺利利又理所当然。他所有的厄运和失败都终结在了了他和关豫分道扬镳的那个夏天,而当时那段稍显卑微的请求和他声色俱厉的控诉,也成了他脑海里的最后一道剪影。
至今为止,他都未曾回头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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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陈楼又和姜游出去过两次,再有朋友劝酒,姜游果然伸手一挡,借口说陈楼会过敏。一伙儿转移目标要泄愤,他也不坚持,笑嘻嘻地提着车钥匙,问一众朋友谁舍得送他进班房。
姜游是个原则性很强却又精通世故的人,很少让人难堪,但实际做出的举动又往往使得别人主动让步。陈楼在这方面自叹不如,在当晚和对方告别时,也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姜游果然痛快答应,只是看他一眼笑道:“你可别夸我情商高,别人再对我让步有什么用,你还不是跟锯嘴葫芦似的什么都不跟我提。”
陈楼让他那一眼看的有些内疚,真诚道:“我就是独处几天散散心而已,想通了,有些事情该告诉你的我自然会告诉。现在我不是刻意隐瞒,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姜游看他认真了,忙说:“应该的,这是你的自由,刚刚就当是我的一点小牢骚……”他见陈楼笑了笑,又笑着说:“你不跟我说这几天我们也不能碰面了。”
陈楼不明所以,姜游无奈道:“我们基金会不是刚参与了一个Q市的慈善医疗救助吗,现在马上要签约了,对方又提出要和我单独见面。我可能要出差个两三天。”
陈楼默默松了口气,又听姜游道:“不过都走到这一步了,问题应该不会很大。这几天你先自己放松一下,什么时候想联系我可以在晚上九点之后给我打电话,那时候我肯定会接。”
陈楼寻思片刻,祝福道:“祝你顺利。”
姜游点点头,转身要走的时候脚步一顿,伸手碰了碰他的鼻尖,笑道:“我等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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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姜游中午的航班,又恰逢高老师要开始入院进行第一轮的化疗,陈楼于是一早去帮忙接了二老,又和姜游一起给办好了入院手续,他去给高老师买手套的时候,姜游正好被医生喊过去了解化疗方案,陈楼当时往医生的办公室里看了一眼,等买了手套回来,那里面却已经空了。
姜游脚步匆匆来不及告别,陈楼怅然半晌,起身去了三清观。
如今的三清山一代已经规划好,沿途风光和上一世几乎一样。陈楼甚至还看到了上一世的那片小花园,只是当时正值春末,如今却已经是初秋。芍药开败之后估计被主人清除了出去,如今花园里开的是一小片玫瑰。
陈楼让师傅一路开到了道观门口,却不往游人聚集的地方去,只买了几样贡品,一样样恭敬的摆上之后,径直去主殿找观主。陈楼这次过来算是还愿,只是现在的道爷早在道观重建之时就改成了金身像,他当时许诺的给人塑铜身估计也用不上了,于是想给道观捐赠些物品。
谁知道观主却不在,再去找主殿的值班殿主,又被告知殿主有事刚出门了。山间小风清凉舒适,陈楼今天也没别的事情,索性给主殿的人说了一声,自己沿着道观的小路,溜溜达达闲逛着等了。这道观本身就是依山就势而建,后来重建的时候附近居民难得齐心了一把,在道观后面捐了一个文化养生园,地方不大,但是有木屋游廊,地势又开阔,因此吸引了不少游客在那休息。
陈楼找了一处阴凉地坐下,刚歇了口气,就感到身边有人挤了一下他。
他扭头看了那人一眼,顿时呆了呆。
竟然是个满脸横肉的和尚,身上挂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黄色袍子,看不出脏净,胳膊上跨着个包袱,脚上蹬着对勾的运动鞋,见陈楼看他,顿时臊眉耷眼的扭开了头。
陈楼:“……”这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和尚,怎么还害羞上了?
他顿了下,又觉得不对,转过脸再去看那和尚的满脸横肉,又看了看对方额角上的疤,怎么看怎么熟悉。
这和尚却被他看的不自在了,咳了一声闷声闷气地喊:“施主——”
话音刚落,陈楼愣了愣,竟然想起来了——这不是他们医院门口的老骗子吗?
哦不,确切的说,是台山医院门口众多算命先生中,混的最不好的那一位。陈楼上一世在医院干的时候跟这些人早就混了个脸熟,一般来说医院门口算命的不多,大部分都是挂着“算字取名”的招牌。
老骗子当时出名就是在这,当时有一家五口护送着媳妇去待产,结果是个男孩,五代单传,七夕出生,按照八字来看是个阴年阴月阴时的纯阴之人。这家人本来就信这个,一看这生辰特殊顿时紧张的不行,于是一行人呼呼啦啦去找人算命取名去了。
找的就是老骗子。老骗子当时说的还有板有眼,巴拉巴拉天干地支扯一通,五行八卦扯一通,最后道孩子五行缺水,单名一个淼字就好。保他以后平平安安,没有灾厄。
那家人感恩戴德,交了666的取名费。
然而这事却没完,那小孩先天体质弱,又有小儿黄疸,回家之后总是哭闹发烧,久治不退,后来那家人又急匆匆的抱着孩子回来看病,孩子他奶奶哭的不行,又想起了老骗子。她心念一动,这次到了老骗子摊前,却不说认识,只把自己孙子的生辰八字和姓名,说让大师给看看。
老骗子以为又有大鱼上钩,一拍大腿,大喊道:“这名字不吉啊!大灾之象!”
孩子奶奶暴跳而起,掀起他压摊子的砖头就大骂着砸过去了……
陈楼下班路过的时候孩子奶奶已经走了,老骗子被砸的脑袋胳膊都是血,身上的钱也被人洗劫一空,正缩在地上憋泪呢。陈楼一时心软,把他拎回了医院……
算算时间,这一世的七夕已经过去了,也不知道老骗子这次被揍的惨不惨?又是谁送他去的医院?
陈楼自重生之后只觉得离着前世的事情越远越好,现在却冷不丁的有了一点怀念之情。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声,索性起身,把那点位置让了出去。
谁知道刚坐下一会儿,那“和尚”又跟过来了。
陈楼:“……”他这会儿才想起来,对方这是拿着自己当目标客户了?
果然,“和尚”再次挨着他坐下,有模有样的托出一个钵盂来说:“施主,跟老衲有缘呐!”
陈楼笑着点头说:“是挺有缘的。”
老“和尚”功力不行,双眼顿时放光了。陈楼想了想之前常见的骗术,心里忍笑,脸上却无比凝重道:“我最近被一件事困扰,也不知道大师能不能给解一解?”
对方点头如捣蒜。
陈楼又说:“可是我身上只有十块钱。”
“……”老和尚斜眼一瞅,想了想道:“那就抽个签吧,抽签十块,解签五十。”
主殿那边还没有动静,陈楼闲着没事,还真拿过签筒晃了两下。不多会儿一根签子落到了地上,陈楼去捡,老和尚已经眼疾手快地收到手里了。
陈楼:“……”这是怕他不给钱啊?
陈楼把兜里的十块钱拿出来,见老和尚贼眉鼠眼的瞅自己的口袋,啧了一声道:“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给你钱你给我签吗?”
老和尚眉开眼笑:“当然给。”说完,按照签号,从一旁的兜里翻出一张小纸团。
纸团里的字迹倒是很清秀,是一行小短句:“圆又缺,缺又圆,低低密密要周旋,时来始见缘”。
左上角有备注:下下签。
陈楼失笑,把纸条团了团,直接扔到了老和尚的怀里。
他刚刚就看出来了,这老骗子本性难移,刚刚见他兜里有整钱,所以递签筒的时候右手动了动,如果没料错的话,应该是动了手脚。
果然,老和尚大惊失色地在一边喊道:“下下签呐,施主,你可要注意了。”
陈楼说:“注意什么?注意你签筒里都是下下签吗?”他见对方愣了一下,眼珠子就要乱转开,皱眉道:“你干点什么不好?非干这糊弄人的买卖,因果报应没听说过吗?更何况这钱也不好挣吧?”
老和尚:“……”
“不好挣,”老和尚说:“没地儿去,这儿风景好,又没怎么有回头客,能忽悠一个是一个。”
这是长了经验了?
不过从这道观往下看,远处云蒸霞蔚,周遭青山绿水,的确是个赏景的好位置。
“那你忽悠几个了?”陈楼问:“还真有人上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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