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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瑾保持着端稳的仪态,跟着张六娘往主位宝座上的皇后跟前走。几步路的距离,她眼角余光瞥见两溜椅子上坐着的嫔妃。
太熟悉的感觉了,仿佛以前的每一次传见,从门口往凤椅那边走,一路上都要承受其他人或冷或热的目光。这一次也不例外,她凭着以前的记忆,不用正眼去看,就能分辨出哪里坐的是谁。除了两三个人不认识,庆贵妃等人都被她用余光瞄到了。
“给姑母请安。”张六娘成了王妃,对皇后依然保持娘家的称呼,也不必大礼参见,这是别人没有的特殊待遇。
如瑾行的是隆重的参拜礼,口里称着“娘娘千岁”,作为出嫁后的第一次觐见。
皇后端正受礼,末了像无数次受人拜见时那样,抬了抬手说声“起”。如瑾起来身子还没站稳,旁边庆贵妃已经笑开了,继续的是方才的话题,“咱们皇家新添的两朵花儿,小青花儿在老七府上,小白花儿过阵子要进东宫,你们还不知道青花儿是谁吗?”
静妃笑说:“贵妃真会说笑话。”
皇后看看庆贵妃,只当没听见,让身边的宫女发了赏给如瑾,是一套六朵的宫制绢花。庆贵妃随手摘了一副松石手钏,命侍女奉到了如瑾跟前。“皇后娘娘刚给夏良娣发了赏,本宫比不得皇后好东西多,凑合着给你一些小玩意,你可别嫌寒酸。”
青绿色间以小米珠的精致手钏,看起来颇为可爱顺眼,但如瑾没有立时接过,只露出一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模样。
皇后和庆贵妃打擂台,她可不想掺和。宫里这些女人整日闲得无聊,都是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非要谁比谁高一头才能顺气。这沉闷的大殿,即便开了所有的窗子,阳光也驱不散屋里的阴暗。
皇后微微的笑了笑,朝如瑾说:“既然贵妃赏赐,你就接了吧,她不常赏人东西,这也算是上次罚你跪的补偿了。以后你是晚辈,小辈不言长者之过,就看在本宫的面子上,你将以前的事尽都忘了吧。”
这话说得像是在调和分解,可在这样的场合,无疑又是在提醒两人之间的旧怨。
如瑾心中清清淡淡的,自然是不以为意。这种挑拨又算什么呢,比起旁边坐着的那个宁某人,庆贵妃的罚跪只是小事一桩了。
“多谢娘娘教导,雷霆雨露都是恩泽,无论娘娘们怎样教导小辈,妾身都感激在心。”她得体的回话。
庆贵妃扬脸一笑:“倒是朵会说话的花儿。”然后桀骜地瞅着皇后。
如瑾觉得头疼。
后妃之间琐碎的争锋,让她一阵一阵想起前世,那些想起来就灰暗的画面泛着发霉的味道,让她胸口闷闷的很不舒服。
“蓝侧妃脸色不大好,是不舒服吗?”如瑾最不想面对的人说话了,年轻而明丽的脸庞被半幅团扇遮着,眼中透着浓浓的关切。
如瑾抬起头,默默凝视她。还是前世那个样子,再次相见,一点儿也没变。她身旁的侍女以为如瑾的沉默是因为不认识,就轻声解释说:“这是宁贵嫔。”
贵嫔,她还没有晋妃。
“贵嫔娘娘安好,多谢您体贴,妾身没有不舒服。”如瑾看着她波光潋滟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回答。
宁贵嫔暗暗吃了一惊。
只因如瑾的眼神太冷。她不知道这位新近的七王侧妃为何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她们本是素不相识,而她也不过是凑热闹与人为善的问一句罢了,怎就招来了这样莫名其妙的敌意。
她素来自恃年轻貌美,宠爱颇多,很有庆贵妃的张扬性子,对别人的不敬很是敏感,顿时眯着眼睛瞪了回去,“没有不舒服?本宫看你脸色发白,眼睛也有些肿,怎么刚过门的第一天早晨就这个样子呢。”她看向一边默坐的陈嫔,“姐姐,莫不是七王欺负新人了吧?您可得管管。”
陈嫔和气的笑了一笑,没说话。然而宁贵嫔的言语却将满屋子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如瑾眼睛上,云美人捏着帕子好奇张望两下,细声细气的说:“听说七王对女孩子脾气很好,该不会是他欺负侧妃吧。可……蓝侧妃这样子还真像是哭过。”说着就往张六娘那边瞅。
故意引着人往妻妾不合上头想。
于是如瑾知道,云美人是真的开始和宁贵嫔亲厚了,不然不会出声附和。原来她们这么早就开始走动了,也难怪能在潋华宫那天早晨一唱一和搭配默契,杀人不眨眼。
“哟,的确像是哭过。早起听说昨天老七府里的趣事本宫还不信,看来这是真的?”庆贵妃捏着小靶镜查看容妆,闲闲的说。
皇后不大开心,“你消息倒是灵通,老七府里昨日发生的事,你今儿就知道了。”
庆贵妃甩甩帕子,“岂止昨天的,今儿早晨老七在侧妃屋里用的早膳本宫都知道呢,宫里去贺礼的人说的嘛。昨日正妃身子不适,拖延着敬茶的时辰,今天一早侧妃就把老七留在了房里,啧,才两个人就有这么多趣事,老七院子里那么多年轻姑娘,且有的闹呢,本宫说咱们以后也不用觉得日子无聊了,多听听那边的事儿,只管笑呵呵了。”
皇后肃了脸:“当着小辈的面,庆贵妃言语太无忌了,你忘了皇上前次告诫静妃的话。”
庆贵妃脸也变了,上回在弘度殿皇帝让她下不来台,令她倍感耻辱,皇后竟然当众揭她短,“娘娘,有跟我磕牙的工夫您不如好好教导一下侄女,省得日后老七院里乌烟瘴气的让人笑话。”
张六娘和如瑾全都站在一边低着头,恭顺沉默,不参与到后妃的口角中去。皇后看向张六娘,“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天气一热就精神不好,昨日才怠慢了新人?赶紧好好吃几副药调理过来,老七府里还等着你主事呢。”
张六娘低声应是,如瑾主动说:“王妃待妾身很好,并没有拖延敬茶时辰,昨天的确是她身子不爽快,并不像旁人揣测的那样。”
皇后当众给侄女找台阶下,如瑾自然也得帮衬着。
皇后对此似乎还算满意,只提点了两人几句规矩之类的,将庆贵妃议论的事情轻轻揭过。
如瑾默默听着教诲,一会趁着皇后和静妃说话的时候,将眼向陈嫔那边看去。那个一身半新不旧暗紫色长褙的妇人,才是她真正要拜见的婆婆,可当着皇后的面,两人之间不方便过分亲近。
陈嫔是个不爱说话的,更不往人堆里扎,要不是今日张六娘和如瑾进宫,大约她都不会出现在这场合里。即便出现了,也和不存在没什么两样,沉默得像是一个盆景。
见到如瑾看她,她和蔼的笑了一笑,然后就低了头,都不等如瑾的回应。
然而如瑾却觉得很是宽怀,因为陈嫔那一笑,是这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唯一真诚的表情了。宁贵嫔似乎不打算放过打击如瑾,妻妾不合的话题被揭过去之后,她又用帕子掩住了鼻子,“从刚才起就一直觉得呛得慌,是什么味儿啊,仿佛是从蓝侧妃身上传出来的?”
如瑾觉得腻烦。
这种腔调,这些女人,她前世真是听得够够儿的了。她不说话,不搭理宁贵嫔。
皇后对这话题很感兴趣,大概是认为如瑾的不好能衬托出张六娘的美好,笑着将宁贵嫔的话接了过去,“你这话在本宫这里说说就算了,出去别到处跟人议论。原也不是什么怪味,不过是蓝侧妃身上汗味大约重了些,就多用了香料,你觉得呛人,习惯就好了。”
“这……嫔妾可真难习惯。”宁贵嫔皱眉往后靠了靠,仿佛这样就能离开如瑾远一些似的。
云美人带着一贯的羞怯神色,恍然说道:“春天选秀那会我偶然见过蓝侧妃一面,后来听说她第一轮就落选了,还纳闷以她的资质怎会没入嬷嬷们的眼,却原来……”她用惋惜的神情看向如瑾。
“可是,既然第一轮选秀都没过,怎么册到了七王跟前。”宁贵嫔不解。当着众人的面,她乐意将这话题继续下去,好让如瑾难堪,以报方才被冷冷盯了一眼的不痛快。如瑾为何落选只在皇后庆贵妃等人的小范围内知道,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还没有足够的消息来源得知这种私事,她也愿意弄个明白。
这次是陈嫔说话了。
“寂明*师替泽福公主主持祈福会,召了京中与公主同月生辰的品性优良的姑娘前来,看见瑾儿,说她是很有福气的,皇上皇后就替七王纳了她。对于一点可以治好的小毛病来说,当然是得了法师赞许的福缘更加重要。”陈嫔是宫里有名的一心向佛之人,说起此事眉目都带了笑,末了还念一句“南无我师释迦摩尼”。
静妃就道:“都是陈姐姐常年礼佛,才得了这样有佛缘的人去伺候七王。”陈嫔连说“不敢”,可脸上越发笑开了。
宁贵嫔一贯看不上陈嫔畏缩小气的样子,见她提起佛祖十分开心,更是心中鄙视,“陈娘娘很少这么眉飞色舞,看来是真开怀。不过礼佛的人平日身上都有檀香气味,蓝侧妃不如以后用檀香熏身子,总不会太呛人。”
“多谢贵嫔提点。”如瑾冷眼瞅她,“妾身得了一个偏房正用着,颇见成效,大概明年就能好了。”
不是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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