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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他是爸爸,他当你是儿子没。给你做好榜样了没?他接触那玩意儿开始,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你爷爷奶奶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

    慕青低头不语。他那时候还太小,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家里气压很低,大家都愁眉苦脸,很不高兴侯小琴从来不跟他说这些,直到慕恒被抓,他才知道他爹吸毒,还贩毒。

    侯小琴听到慕青为他爹讲话,眼睛都气红了。

    当年侯小琴嫁给慕恒时也是令大家羡慕的一对儿。慕恒是个货车司机,长得一表人才,人高马大的,她又是公安系统的。那年头,家里有个货车的就算是大户了,侯父侯母对于女儿能嫁过去是很高兴的。

    没多久,慕青出生。慕恒感恩她帮他生了个儿子,取自己的姓,侯小琴的音,慕青,慕琴。

    那是一段甜甜蜜蜜的日子,他们俩都前途光明,挣了不少钱。两人在市区买了房子,把慕青的爷爷奶奶接了过来一起住,帮他们带慕青。侯小琴则一心扑在工作上,成了警队唯一的女性武警。她那辆吉普车就是在那个时候买的。

    这么有盼头的日子过了没几年,她就发现了慕恒的不正常,他拿回家的钱越来越少,还总找她要。她奇怪慕恒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慕恒开始还骗她说自己在跟朋友做生意,等赚回来了以后能拿回来更多,她便也没有疑心给他拿了。

    直到有一天她回家时看到慕恒在动慕青交学费的钱,才真正重视起这个问题来。那天他们大吵一架,从家里吵到银行,又从银行吵到医院。

    存折上已经清零了,抽血结果是慕恒有吸毒史。

    侯小琴摊在医院走廊上,慕恒跪在她面前求她放过他,他不是自己想抽的,是那次送货到缅甸后,几个朋友说给他分享个新鲜玩意,他才有接触的。他肯定戒掉,绝不再碰。

    侯小琴问他家里的三辆货车呢,他说抵了,又问钱呢,他没回答。想想也知道,变成烟雾飞走了。

    侯小琴猛推了他一把,在旁边找了根棍子就打,一棍子加一棍子。她抓了多少吸毒的人,人人都说能戒能戒,最后不都因为这玩意儿倾家荡产。

    只是没想到现在轮到她侯小琴倾家荡产了。

    慕恒被她揍得爬不起来,脑袋开了瓢,血止不住了流。她想,现在还早,事情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她打死他,他们家就还保得住。

    有人上来拉架,纷纷骂她心狠,就算是出轨离婚也就行了,干嘛往死里揍呢。几个好心人架着慕恒去急诊缝针,她就死死盯着慕恒。头上缠着一圈纱布,慕恒突然开始抽搐。她见过太多了,他毒瘾犯了。

    她扯他去公安局,她要送他去戒毒所。慕恒在人山人海间给他磕头,求她放过他,他不能去,去了一生就毁了。

    慕恒难受得满地打滚,刚巧听到两人打架的慕父慕母赶到医院,见儿子这副样子也跟着求情。说无论什么情况,都回家解决,如果慕恒对不起她侯小琴了,他们不需要侯小琴动手,自己就会打死他。

    慕青就站在爷爷奶奶身后,他那时候才八岁,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害怕。侯小琴想,慕青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怕她的吧,她那天肯定像个疯子。

    侯小琴在公公听到这个消息气到倒在床上后,选择了帮慕恒隐瞒一次。她在家里各个地方准备好绳子,跟婆婆两个人轮番盯着慕恒。

    那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贷款到期还不上,三辆货车全都抵押出去了。婆婆又要照看慕青,又要照看慕恒。每天看着儿子疼得满地打滚,眼睛都哭花了。侯小琴也产生了应激反应,她好几次测试通不过,上头说她心理可能出现了问题,不再派她参与缉毒行动。有一段时间,她只要听到毒品两个字,就会大半夜惊醒。

    昏暗的日子过了四年多。公公于第三年过世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慕恒不肯闭上,慕恒跪在父亲灵前泣不成声。直到侯小琴对着棺木说了句,我一定帮慕恒戒掉,那眼睛才闭上。

    小慕青当天晚上发了高烧,嘴里说着胡话。他说爸爸妈妈不要打架,妈妈不要总把爸爸绑起来。爸爸不要总撞墙。奶奶不要总哭。我有爸妈,不要说我是没人要的小孩儿。

    他们从市中心的大房子搬到了出租屋里,婆婆也倒了。侯小琴一个人管着三个人,实在管不过来。她去警队辞了职,天天医院家里两头跑。慕青安排进学校,小小年纪什么都得自己来。即使这样,她都没时间心疼心疼自己孩子。

    她再没有心力管慕恒,慕恒便跑了。但是好在还是会回来,而且他又开始往家里拿钱了。慕青的学费,婆婆的医药费才有了着落。

    以为日子终于上了正轨,慕青小学毕业那天,慕恒破天荒的说要跟她一起去学校接孩子。慕青那天很高兴,他头一回等到爸爸妈妈来接,慕恒还买了新书包,新球鞋给他。

    他拿回去,舍不得用,藏起来。他很珍惜这些跟阳光一样温暖的东西,这么些年,家里都太冷了,他不想呆在冰窖里,他渴望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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