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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杨炯这才恍然大悟,他知道杨佩琼的意思,无非是觉得他这段时间空闲的时候有点长,不工作没收入,整天在家操持家务刷锅吊灶,往近了看他是在照料傅惟演生活起居,往远了想却也怕他丧失斗志,不求进取。
人在比不上别人的时候心思就多,总担心别人会瞧不起自个。尤其是傅惟演家算得上有钱,傅惟演本人的工作也体面,如今又要出国进修,相比较之下他愈发的一般,杨佩琼天天看着对门的前车之鉴,心里不知道琢磨了多少回。
以前杨炯都是和傅惟演一起过来,长辈乐乐呵呵,不好单独拎一个说话,又怕哪里言辞不当,平白给两个小年轻心里添疙瘩。可是这块石头始终压在杨佩琼心上,她既不想自己儿子没脸面,也不想杨炯以后天天干伺候人的活儿,完了还出力不讨好,让人说没出息。
杨佩琼欲言又止,半天后道:“炯炯,妈这还有点存款,要不给你添点,你琢磨着也干个什么买卖?你那表哥虽然拿你姨不咋地,但人开了个茶叶店一年还能有十来万,他那店面三十来平,就是去茶城进进货,也没见得多难,你要不跟他学学?”
杨炯很不待见那个表哥,从不接触,也不想跟他学,一听这话顿时烦道:“什么表哥,我没这号亲戚。”
杨佩琼叹了口气,又道:“那要不你加盟个什么店?那天我去超市的时候碰上你那个孙姨了,她加盟了一个包店,就开超市门口。十万来的加盟费,专门卖那种女式的小皮包。货源总公司给,然后毛利润五五分。以后要是卖的多销量上去了,比例还能调。”
杨炯问:“你去哪个的哪个超市啊?”
杨佩琼说:“就市里的大润发。”
他们家去市里要一个小时,杨佩琼买什么也不用道那么远的超市去。随口跟人碰上聊天,也不可能连人家的加盟方式带利润分成问过来。她显然是特意过去找人打听的。对于那个孙姨杨炯也有印象,他十几岁的时候那人还跟他们家来往,后来他爸生病用钱,那些人就都纷纷开始出差出国联系不上了……杨佩琼外柔内刚,当年卖房卖车也没跟外人借过一分钱,后来时间一长也就都断了来往。
杨炯没想到现在她会为了这事四处打听询问,还找了以前的人。
他不由地沉默下来,把原本烦躁的话咽回去,又在心里琢磨了一番才道:“妈,我下个月就有工作了,而且我下周二还能去试个镜,运气好了说不定工作能接续上。这开店换工作的事情,我们不急,你也别再打听了行不行?”
杨佩琼轻轻地唉了一声。
杨炯平心静气道:“再说就是将来换工作,我也不太可能开店。我知道我爸这人挺有商业头脑,可是我没遗传到。而且善不领兵,义不存财,我这人有些太老实,又目光短浅,没格局,真去干买卖也不是单靠为人实在就能一年挣十几二十万的。”
现在开店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一来年轻人一代比一代有想法,都不愿给人打工不愿被压榨剩余劳动力,二来这些孩子的家庭条件也都比杨炯那代好的多,这些人但凡家里有点家底的差不多都能出个店面钱,资助个启动资金。可是大体看下来,却并不是所有的都能干的有模有样,半途而废的一部分,勉强收回本金的一部分,中途换行或者追加投入几年难看成败的另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真做得好的,可是这些人做的好,不是因为那一行好干,而是这部分人本身就能钻道,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他们不干这个干别的同样也不会差。
而杨炯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随大流的普通人。他当年学习就在倒数上出溜,兴趣班学得有点样,但是书法绘画乐器又都无一精通,不能跟专业的比,也成不了吃饭的依靠。好脾气是后来磨出来的,但实际上他毛病并不少,内心时常不耐烦。以他的能力,如果开店可能会有盈余。可是投资就有风险,杨炯还胆小,怕赔钱。
杨佩琼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儿子不好,可是再细分析也是这么个道理。
杨炯安慰道:“你也别老为我瞎操心了,你的钱你留着,那是你的养老钱,我不打那点钱的主意。以后就是真要干什么用到资金,我也用我自己的。”他见杨佩琼仍隐隐皱眉,笑道:“依我看都怪傅惟演,谁让他条件那么好,早知道我就该找个跟我差不多的,一样是个小演员,或者一样挣不多,那时候也不怕啥差距,你还能跟亲家老太太一块搓牌。”
杨佩琼忙呸道:“胡闹,这哪儿是惟演的不好。”她说完也笑,想了想,不由得说实话道:“这心里想的是要门当户对,可谁不盼着更上一层楼呢?本来妈对你和小江的事还有些疙瘩,可是那天你一带惟演回来,这撘眼一瞧就觉得,行,太行了,比那个好百倍呢,气死那一家。”
“怪不得,”杨炯笑道:“那天傅惟演就带了束花就把你给收买了,敢情还是看脸。”
“看哪儿都不差,”杨佩琼笑道:“算了,你们的小日子你自己心里有数,这话也就是你自己回来,妈想起来跟你说说。又怕你不上进,又怕他爸妈那边拿你当保姆。要是惟演也在肯定不能说的,怕他多想。”
杨炯心想,他才不会多想的,他爸也不管这些,不过傅妈妈倒是真的这么琢磨过,被怼回去了。过了会儿杨炯却又忍不住受影响,心道:在口头上怼回去有什么,只是不吃亏而已,又改变不了他人的想法。要真想挺直腰板,还是得看真本事。
如此一来他对周二的那场试镜倒是又多了一些期待。这几天傅惟演换班不回家,杨炯就只中午送一顿饭过去,周二这天又提前打了招呼,说自己去试镜,这天手机要静音,饭就不送了。
傅惟演答应下来,还挺贴心地给他加油,又说了很多鼓励的话。
杨炯本来没觉得多紧张,让他一鼓励反倒突然多了些压力。
傅惟演在那边道:“放心!你一定行的!”
杨炯怕万一不行的话没脸,忙给自己铺后路道:“没关系,应该也有其他人参加试镜,我要是被刷下来了也正常。”
傅惟演却坚持说:“不,你一定能行。”
杨炯:“……”
傅惟演:“我老婆是最棒的!”
自打那天他亲过杨炯后,就跟给人盖了章似的,第二天打电话立刻不喊名字改称老婆了。杨炯刚开始被吓一跳,觉得自己也不是女的干嘛要叫老婆,可是傅惟演振振有词,说谁规定的老婆就只能说女的了。后来纠正也不听,最后杨炯干脆跟他对着喊。
杨炯道:“行,老婆你好好上班,我出发了。”
他衬衫西装的打扮齐整,又把稍长的刘海全往后梳,露出脑门,用发胶定型吹成一个大背头。杨炯不会化妆捯饬,便抹了点粉底遮瑕,效果倒是不错。他自己看着是觉得挺精神,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不确定,转回身来问老太太:“姥姥,我这一身行吗?”
老太太踮着小脚跑出来,夸张地瞪大眼吆喝道:“行行行,帅的来,比我大外孙子好看。”
杨炯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裤腿说:“我可没傅惟演腿长。”当然长的五官也没傅惟演的好看。
老太太却挺懂,啧道:“先天不够后天来凑,你等着。”转头从自己屋里翻出来几个鞋垫,咔嚓咔嚓剪地就剩后跟了,给杨炯拿东西黏在了鞋跟里。
杨炯穿的是休闲鞋,垫了两层不显眼,看着却觉得还挺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乐的直笑,又弯腰抱了抱老太太,忙高高兴兴去赴约。
谁知道等他早早到了,那导演又换地方了。
日头越升越高,杨炯不得已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上再去新地址。新地址却又挺偏,在步行街里面的一条小道上,车子禁行,只能步行过去。杨炯一路走一路看着门牌号怕自己走过头,慢慢地热出了一头汗,后来大背头也乱了,衬衫袖子也被他挽起来了,关键鞋里的鞋垫走久了乱窜,刚开始还能忍,后来不得不走段路停下,脱下来给塞好,再继续找。
离着约定时间只差两分钟的时候,杨炯好歹找到了地方,是小路尽头的一家果饮店,门头房改的,门帘很低,因此室内光线很暗。他从大太阳底下冷不丁推门而进,眼前顿时黑了一片,等过了几秒渐渐眼睛适应过来,再往里打量,才看到左手边有个几个人,似乎在等他,见他看过去,有俩同时冲他笑了笑。
杨炯再看其他地方,发现整个店只有这一桌人,应该是没错了。他突然又紧张起来,快走两步过去问:“您好,请问哪位是……”
他没说完,刚刚冲他笑的一个年轻男人倒是先说话了。那人俏皮地冲他挥挥手,径直道:“我就是纪晓。”
纪晓就是小助理介绍的那个导演,杨炯忙冲人笑笑,道:“你好,我是来参加试镜的杨炯。”
纪晓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只递了一个文件夹过来。杨炯双手接过,低头就瞧见那文件封皮上的两个大字——《逆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