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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旁接起电话,“喂!”
“老房我真是服了你了!”从听筒那头传来的却是陆蓥一的声音。
房立文愣了愣,问:“服了?”
陆蓥一说:“现在站在你对面的人,就是杨宇帆本人。”
就跟晴空霹雳似的,房立文彻底懵了。他……他不知道啊,他怎么知道传达室的老头就是杨宇帆?他要是知道,再蠢也不会当着本人的面撒谎啊!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房立文紧张地问。第一次出来办事就搞砸了,陆蓥一会不会开除他啊?
这时候听筒里又传来了张雪璧的声音:“查到了。”
查到什么了?
张雪璧像是听到了房立文的心声,在那头一字一句地道:“五十四年前,杨宇帆和俞英确实一起出了车祸,当时他们也确实都坐在车上,但是,他们坐的并不是同一部车,当时他们分别是两辆解放牌ca10卡车的驾驶员。”
房立文懵了,这也就是说,杨宇帆和俞英很可能是交通事故的肇事者与受害者的身份?不对,杨宇帆不是俞英喜欢的同舟么,难道说,他们当时是想要殉情?
陆蓥一在那头喊了:“老房、老房?老房!”
房立文好容易才从自己的脑补中回过神来说:“怎么?”
陆蓥一说:“说信。”
房立文说:“什么信?”他这句话是纳闷之后的直接反应,所以声音有点大,引得杨宇帆也从传达室的窗口里探出头来看。房立文此时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听陆蓥一说:“跟他说,俞英想要还给他的是二十九封信。”
咦?房立文心想,难道陆蓥一已经确认了杨宇帆确实就是同舟?于是房立文照着说:“是信,我表婶想要还给杨先生的是二十九封信。”
“信?”到现在还不肯吐露身份的杨宇帆问,“什么信?”
房立文本来想等着陆蓥一那边继续远距离教授他怎么回答,谁想到等了半天,陆蓥一竟然不吭声了。眼见得杨宇帆的脸色又不好看了,房立文对他歉意地笑了笑,捂住话筒说:“喂,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听筒那头如巧合一般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房立文:“……”
杨宇帆说:“到底什么信,再不说,我打110报警了!”
“别!”房立文也是急中生智,说,“是二十九封写给同舟的信!”这话一出口,房立文干脆豁出去了,说,“这二十九封信都是我表婶……都是俞英在这五十多年间亲手写下的,每一封信都好好地装在信壳里封了口,每一封都写着‘同舟兄(亲启)’,但是却从来没有投递出去,只是好好地保存着,保存在她的身边。我想她对这个‘同舟兄’一定有很深的感情,我不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但是现在俞英得了很严重的病,也许活不了多久……”
杨宇帆终于急道:“什么!小俞病了?”房立文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见他从小小的传达室里冲了出来说,“她现在人在哪里,你带我去见她!”
第45章case02-7赵远
检查室门口的红灯亮着,厚重的防辐射门隔绝了室内和室外的联系,也令人的心无处寄放。赵远坐在医院铁灰色的冰冷座椅上,陪伴在他的外公身边。老人腰板笔直地坐在椅子上,明明不需要这样庄重,但他就是无时无刻不将自己的言行保持在最严肃的状态。
医院里人来人往,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匆匆忙忙地跑过,也有人拖着腿无精打采地走过,赵远想了又想,觉得或许还是该和他的外公谈一下,于是开口道:“外公……”
冯保国转过头来,用征询的眼光看着赵远,被他这么一看,赵远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又说不出来了。与和外婆俞英的亲近不同,赵远非常怕他的外公,哪怕他如今也已是快要走到而立之年的成年男子,这份惧怕却从童年时期而来,一直伴随着他成长至今从未消退。
赵远至今还记得自己念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老师布置回家作业让他们写一篇作文,作文的题目是“我的爸爸妈妈”,赵远的父母早在他念幼儿园的时候就已经离婚,其后各自成家,谁也不管他,所以赵远自然不知道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眼看着大家都兴高采烈地谈论着自己的父母,赵远决定了要撒一个谎。他在作文中虚构了一对亲切、和善又有教养的双亲,并且围绕着自己杜撰了一些快乐有趣的家庭生活,其中有一些例子是从俞英身上移植过来的。这篇作文受到了赵远的语文老师的大力表扬,不仅得到了“优”的成绩,并且作为最佳范文在家长会上进行了宣读。
赵远的家长会本来一直都是俞英去参加的,可巧那一天俞英有事外出了,便由冯保国代为参加,这一参加就参加出事来了。冯保国不仅在会议上当众澄清了赵远的作文全数虚构的事实,并在会后执意拉着赵远去向他的语文老师道歉。赵远那一次哭得惨得不行,他记得自己当时哭着说:“凭什么要我道歉,别人都有好爸爸妈妈,我就想一想,想一想还不行吗?”而冯保国的回答是:“我们家里没有撒谎的人,撒了谎就要道歉!”那之后,赵远还挨了他外公一顿打,从此以后便在心里种下了惧怕他外公的种子。然而,时光荏苒,如今在赵远的眼里,当年看起来凶神恶煞、高大无比的外公,如今也不过只是个身高不足一米七,两鬓斑白的老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至今仍然惧怕着这个男人。
冯保国见赵远又不说话了,不由皱起了眉头。老人想来常年有皱眉这个习惯,因而两道眉毛中间的褶皱格外深,这一皱眉赵远不由得更心虚了。冯保国说:“你想说什么?”
赵远支吾着道:“没、没什么,就问问您渴不渴,要不要喝杯水?”
冯保国闻言,脸上的表情却更严厉了,说:“赵远,讲实话。”
俞英总是叫赵远远远,但是冯保国从赵远小时候起就只会喊他的名字,赵远、赵远、赵远的。赵远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他突然就有了种冲动,想要把陆蓥一他们已经找到了同舟的事说出来,如果这个严肃刻板的老人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样,会发怒?会跳脚?会痛苦?会逃避现实?
冯保国深深皱起眉头,说:“我数三,一、二……”
赵远说:“同舟……”
冯保国猛然一愣:“你说什么?”
赵远干脆豁出去了说:“外婆既然这么想见同舟,你为什么不让她见?”
冯保国鼻息都变粗了,他深深吸了几口气说:“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
“我自己听到的!”赵远努力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虚张声势,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知道同舟,小时候你们吵架我就听到了,我还知道外婆给他写了很多信,那些信……都被你丢了!”
冯保国在这一瞬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忍耐下去了。他说:“接着说。”
赵远心想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因此便大着胆子道:“外婆现在的身体状况你我都知道是怎样,既然她想再见一见同舟,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实现这个心愿?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是不乐意的,但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大气一点吗?”
冯保国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外孙,说:“大气一点?”
赵远说:“是啊,大气一点。男子汉大丈夫,这种陈年旧事总是放在心里有意思吗?你要是真的爱我外婆,难道不应该为她着想,实现她的最后一个心愿,不,实现她这一辈子唯一的夙愿吗?”
“唯一的……夙愿……”冯保国原来看起来就要发作了,他的嘴角紧抿,整张脸都拉长了,但是听到赵远的最后一句话却仿佛有所触动,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赵远说话的时候虽然挺理直气壮,其实还是一直在偷偷打量他外公的表情,此时见他外公软化下来,便大着胆子道:“其实我已经雇人去找同舟了,他们说人已经找到了,这就带到医院里来。”
“人?”冯保国却猛然一愕,说,“什么人?”
“同舟啊,江北汽修厂的杨宇帆。”
冯保国盯着赵远,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说:“你以为同舟是杨宇帆?”
赵远原本听了空空保全房立文的汇报已经十分确定这一点了,此时被他外公这么一反问也愣住了,说:“同舟不是杨宇帆?”如果不是,王学风怎么会说同舟和他外婆一起出了车祸?如果不是,李舟怎么会给房立文杨宇帆的联系方式?如果不是,杨宇帆为什么一听说他外婆的病就着急地赶过来?
正在赵远茫然不解的时候,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了一串急促的足音:“保国!”有个人喊着就这么匆忙跑了过来。
房立文跟在杨宇帆的身后跑了个上气不接下气,此时他真是惭愧死了,没想到这么大岁数的大爷腿脚和体力都能比他好,他不由得开始反省起自己平日里缺乏锻炼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