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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大侠,有弟子质问着船家,最开始扒着船舷、捡回一条命,又是最先发现她师弟落水的那个弟子眼看着已经崩溃了,靠在船舷边上,直捂着脸哭。
正是僵持之际,却见一个身影从人群中一跃而起,跳出船来,猛地扎下水。
众人俱是一愣,这下水的人身形魁梧,脸带面罩,不是何誉又是谁?再细看,他手中还攥着根碗口粗细的绳索,便是片刻前轰然断裂的船缆,此刻在他手中,不过转眼的功夫,摇身一变,竟成了救命用的绳索,怎么不教人惊叹?当真把好几个弟子看得怔住了,只有那船家,大抵也是找到了自己的“救生索”,双眼放光地挣脱抓着他衣襟的弟子,踉跄往船边跑了两步。
恰在此刻,又是一个身影掠过,同样跳船入水而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陈澍。
她面前的何誉已然跳入水去救人,云慎又被何誉这动作震住了,一时不曾注意,她便想也没想,干脆利落地挣脱了云慎的手,跟着何誉跳下船去。
如此两声接连的“扑通”落水声,没惊醒旁的人,倒教那店家当即是喜极而泣,拍着船舷冲着下面两人声嘶力竭地喊:
“对!快救人啊!别吵了,快救人啊!!”
他话音刚落,就被李姓剑客狠狠瞪了一眼,那船家此刻才发觉他已站到船舷边上,距这剑客不过两步的距离,才有了血色的脸顿时又变得雪白,瑟缩着正要分辩什么,话还未出口,就见那剑客一扭头,居然也纵身跃入水中。
一旁的碧阳谷弟子惊呼出声:
“大师兄!”
“绳子……你这船家,还呆站在那干甚!拿绳子出来啊!!”
要说这水中毕竟是有了足足三人来救,加上其中还有个陈澍,没两下便找到了快沉入水底的那个碧阳谷弟子,潜入水下,不需用法力,便连捞带拽地把那人拖出了水面,迎面撞上那个李姓大师兄。
毕竟贵为一门派的大师兄,原先也是有非凡风采的一个翩翩侠客,如今落到水中,头发一缕一缕紧紧贴着脸,如同落汤鸡一样。
陈澍这么打眼一瞧,还真有几分滑稽。
虽说这三人都下了水,衣服发饰湿了个透,但何陈二人毕竟轻装,不比这大师兄衣着繁复,再想起此前他耀武扬威的样子,其中对比,更是令人忍俊不禁。
陈澍本就直爽,顿时便笑开了,由着那李姓大师兄皱着眉头把人从她手里接过,好歹忍住了那暴脾气,问她:“你笑什么?”
“啊?”陈澍眨眨眼,干笑道,“……我没在笑你!”
李姓大师兄果然把眉头皱得更深了,欲言又止好一阵,凶巴巴地盯着陈澍。然而陈澍不仅不怕他,又因这人在水中还要作凶狠状的样子反而愈显狼狈,陈澍被他盯着,再也忍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来。
好在不远处何誉正巧开口唤人,陈澍泥鳅一样灵活地又往船上游去,逃得那叫一个快。
不知何誉还使了什么手段,竟借助那飘在水上的木梯伸了过来,三人协力,不一会,不幸落水的弟子便被那扶梯托着救上了岸,那大师兄一声令下,由那些碰巧没能上船的弟子带回门派疗养去了。
何誉陈澍自是直接攀着绳子回了船上,那些弟子也在慌乱中找出几股绳索,扔下水来,终于,在夕阳已然沉入天际后,这场闹剧才算是结束了。
此时,那船家早已泪流满面,如何还有早先的脾气,半跪着爬过来,不管不顾地冲着何陈二人连叫祖宗。何誉默默侧了身,没受他这个礼,陈澍却是上前一步,弯下腰,方要同那船家说话,又一把被云慎捞回来。
云慎仍是不语,只是手上用劲,紧紧抓着陈澍胳膊,往怀里按,在陈澍有些莫名其妙地回头望他时,左手一抻,用他那灰色长袍将陈澍整个人裹了起来。
“你……做甚?”陈澍靠在他胸口,若有所思地抬头,声音隔着布料,显得闷闷的。
“……防止你又一次被人当作骗子。”云慎道,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什么,又稍微把手松了松,隔着衣袍捋了捋她的头,道,
“还有,把你身上擦干净点,别还没到点苍关就着凉了。”
——
船终于在夜色下开拔,穿过墨色山峡,直往点苍关航去。
这阴差阳错的一闹,反倒让陈澍三人睡了一个好觉,整夜里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那船家更是感恩戴德,船刚开,衣服行装都还没整理,就紧赶慢赶地送了一小罐酒来。
陈澍心里有鬼,云慎又一点喝不来,何誉享受地嗅了嗅那酒香,见二人一副丝毫不动容的样子,默了默,还是把这小罐的酒推了回去。
第一日来感谢的是这船家,第二日清晨,晨露未晞,太阳才从山涧背后探出,那李姓的大师兄竟也找上了门。
他不曾进到舱内来,只是同何誉在舷边攀谈,陈澍迷迷濛濛地翻了个身,透过纸窗,隐约看见这人又换了一套衣装,仍是华丽又繁复的,这么眯着眼睛一看,竟和昨日她啃了好一阵的孔雀糖人像极了。
二人的声音从窗户的缝隙间传来,却不像昨日那般火药味十足,她能隐约听见两人克制而疏离的语气,断断续续的,没过一会便停了,又有脚步声传来。她急忙钻回被窝,假装是打坐了一晚上而非一觉睡到太阳才醒转的样子,一等何誉叩门,就高声答道:“——来了!谁呀?”
“我,何誉。”何誉道,“起了没,给你带了点吃食。”
单单只说“吃食”二字着实是何誉惯有的谦词。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找来的器具,在这茫茫大江之上也能把干粮热得香喷喷的,和着一两片肉,门一开,香气便扑鼻而来。
陈澍眼睛都看直了,从木床上蹿了起来,热切地盯着何誉把那烫手的吃食递过来,小心翼翼地接过,一口咬下去,嘴里塞满了韧而脆的面,和着肉味,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干。
何誉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她,道:“慢些吃,别噎着。”
“这点还噎不住我。”陈澍道,转而问,“方才门口是昨天那个脾气很臭的人么?他又来找茬?”
“哈哈,那也不是。”何誉道,抬头向窗外看去,“他是来道歉的。他们碧阳谷与我师门有宿怨,只要撞见了,寻衅闯祸都是常有的,不拘是这次,也不拘是李畴一个人。此番其实是你们受我牵连……”
陈澍干笑两声,低声咕囔:“那可能还是我闯的祸更大些……”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把手里那包解决得干干净净,简单擦了嘴,眼神又不自觉往何誉怀里的另一包瞟。
“这是给云兄留的。”何誉见状,笑着道,“不如我们一起去他房里,看看他醒了没?”
“……好!”陈澍很是大度地应了,随即便不再留恋地起身,理理身上衣摆,也不管身后何誉还在床边上坐着,就头一个冲出了船舱。
其实云慎不过就住在隔壁,哪里需要这么急?大抵也是早就听见了这边的响动,还不等陈澍兴奋地扑云慎房门,那舱门便被房内的云慎打开了,陈澍一个急停,堪堪停在云慎身前咫尺,不过差那么一点便要落入云慎怀中。
动作之快,似乎都能听见她不曾止住的风声。
“怎么又这么冒失?”云慎无奈道,不过这回陈澍没气鼓鼓地反驳他,竟然就这么顺着劲头倒进了他怀中,他来不及问话,伸手稳稳接住了,默了片刻,问,“……你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陈澍说着,又往云慎的胸膛靠了靠,毛茸茸的头发蹭着云慎领口露出的皮肤,他躲不过,顿感好一阵痒,听见陈澍紧紧贴着他,说话的声音仿佛也在震着他的胸口。
“昨日我就觉得奇怪了——怎么不曾听见云兄心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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