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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展览中心东一馆,我在签售新书。很抱歉,我无暇抬头看清排队的人们的脸。除非,偶尔遇到美女,我会记得,也有可能忘记。
但我记住了她。
许多时候,我会问读者:要不要写上你的名字?
嗯,我是你的脑残粉,你就写顾里吧。
怎么写?
你没看过《小时代》吗?
没有。
天哪,你没看过《小时代》?
但我知道顾里,于是,我先签名,再写一行钢笔字——
to:顾里
其实,她不叫顾里。
一年后,当我再度见到这个女孩,我还是不知道她叫什么。
2014年7月17日,有个互联网的兄弟,就职于bat三巨头中的一家,从北京飞到上海,说要请我喝酒。我说我从不喝酒,他说那就喝茶。我说我每晚都要写小说,喝茶也没空。他说写小说也要有素材,我跟你说个故事,一定对你有帮助!
于是,我答应了。
辗转到了约定地点,却是一间有名的夜场,外观金碧辉煌,像是用lv镶钻做的软装。
我问他有什么故事。他只说,唱歌唱歌。点了几瓶红酒,标价都是几千块的。我懂了,这家伙的工作就是吃喝玩乐,业务招待费太多,不用也是浪费,借着招待我的名义,假公济私,满足酒色之欲。
包房里自然还有姑娘,在他身边坐了四个。我拘束地要离去,却听到一首张雨生的歌——“我是一棵秋天的树,枯瘦的枝干少有人来停驻,曾有对恋人在我胸膛刻字,我弯不下腰无法看清楚”。
这哥们酷爱唱歌,跟我一样也爱老歌,让我不由自主地坐定下来。同时打量那边的姑娘,开头三个,都像是@留几手打分的对象,从一分到零分到负分滚粗不等,看来我这兄弟是性情中人。
最后一个,躲在阴暗角落,穿着白色无袖短裙,中分的披肩长发,脖子上挂着串项链,远看略像郭碧婷。
我不记得她了,但她记得我。
等到我兄弟一曲唱罢,她坐到我身边,向我敬酒。
她说,去年,上海书展,我来过你的签售会,还请你写过我的名字。
你是——我想不起那个名字了。
顾里。
哦,看着她的脸,依稀有些印象。
她说,我还问你,没看过《小时代》吗?
咳!咳!最近,刚在网上看过了。你,真的叫顾里吗?
不是啦,骗你的。
然后,她问我抽烟吗。我摇头,她掏出一根细长的esse女士烟,轻轻点燃,吐出薄荷味的烟雾。她的眼眶,依稀有些发红,微微能察觉出颤抖。跟一年前来到我的签售桌前的女孩相比,这是同一个人吗?
她将烟夹在食指与拇指间,目光迷离……
2013年6月27日,她,刚到上海。
出了虹桥机场,按照网上的攻略,坐上地铁二号线,不用换乘,直达人民广场。出站,过马路,就是和平影都。已有成百上千的人排队,她背着沉甸甸的旅行包,看起来像匹不堪重负的骆驼。
这一年,她刚大学毕业,向父母借了四千块钱,为了讨个小四的口彩,从四川老家飞到上海来找工作。
她预定了《小时代1》的首映电影票,传说郭敬明将会出现。当她排了两个小时的队,终究没有看到他。
盯着电影院的屏幕,纸醉金迷过后,最后那场走秀,响起《友谊地久天长》,她哭了。
傍晚,华灯初上,南京西路,人潮汹涌,淹没头顶,闭上双眼,一切就在身旁,就在手指尖上。
几天后,当她住在浦东昌里路的六层楼的出租房,却觉得上海,好像并没有电影里拍的那么美好。
她开始投简历,想要找到一份主编助理的工作。几次面试都令人失望,办公地点在又破又烂的写字楼,或是陈旧的国有单位建筑,主编多是中年妇女和秃头老汉,好不容易面到一个gay主编,却是形象猥琐的大叔。
最后,她去了一家民营的出版公司做编辑。
《小时代2青木时代》公映没多久,上海书展开幕。她跟主编说去考察市场,其实,是想参加郭敬明的签售会。在过去的中苏友好大厦,俄罗斯风格的建筑里,她惊讶地发现,这不正是顾里她们破坏顾源的订婚仪式的拍摄现场吗?只是,看起来跟电影的差距好大啊。
电影结尾出现的那片台阶,曾经被白雪覆盖着,而今在四十度的烈日底下,总有从俄罗斯穿越到非洲的感觉。
很遗憾,她没能挤进郭敬明的签售会,就来到了我的签售台前。
她嫌自己的真名太土,就让我给她写了“to:顾里”。
走出书展的签售会,上海展览中心后门,就是南京西路。烈日的下午,她穿过横道线,经过波特曼,踱过恒隆广场,看过中信泰富,摸过爱玛仕与宝诗龙的广告牌,一直走到地铁二号线——她直接回到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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