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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冯墨生胜券在握,直到第三道劲风后发先至,在钩尖刺破昭衍脖颈之前,一杆短枪破空而至,犹如飞鹰捕兔,快准狠地撞在铁钩上,枪尖卡住血槽空隙,将钩子死死钉在了地上!
“嘶——”
冯墨生的铁钩与肩膀相连,这一下让短枪生生拽落,连带肩下早已愈合的断口也被暴力撕开,他闷哼一声,倒退数步才站稳身形,怨毒的目光落在短枪上,脸色却是大变,忙不迭朝身后看去。
为了铲除昭衍,冯墨生带出城的都是忽雷楼部下,他们对主子言听计从,哪有坐视旁人干预之理?眼下,他们之所以按兵不动,只因在这数十个暗卫身后又多了一片打扮相似的人影,而在人影之外,乌泱泱的精兵列阵待发,战马吐气如云,弓手搭箭在弦,只等一声令下!
“我让你住手,没听见吗?”
那在关键时刻掷出短枪之人站在最前,赫然是一身血污的萧正风,他比早上出城时狼狈了许多,尤其左手和右眼都绑了绷带,猩红血色氤氲渗透,令人触目惊心!
冯墨生右臂空空,脸上惨白一片,既是大惊失色,又觉得万分难堪,哑声道:“萧楼主……”
向来对冯墨生言听计从的萧正风这回却没有看他,只是举步走向昭衍。
最先出刀攻击冯墨生的一男一女,赫然是刘一手与李鸣珂,二人已将昭衍搀扶起来,只觉得掌心一片湿漉漉,竟有些不敢下手。
昭衍对他们道了谢,见萧正风走到近前,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气如游丝地道:“多谢萧楼主……救命之恩。”
萧正风见他遍体鳞伤,眉头紧皱,沉声问道:“你二人为何拔剑相向?”
冯墨生心下一跳,忙道:“此子勾结——”
“本座没问你!”
萧正风冷声截住冯墨生的话头,令其更觉不安,又听昭衍苦笑一声,道:“今日之事,我……”
话没说完,他终是支撑不住,昏倒在刘一手怀中,吓得两人脸色一白,李鸣珂忙伸手去探他鼻息脉搏,好在人还活着,急忙从怀里取了伤药塞进他嘴里,强行让他吞下。
萧正风见此,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阴沉,冷眼一扫冯墨生和他手下那帮暗卫,道:“先回城!”
冯墨生见他动了真怒,又不知云岭山那边出了何等变故才让萧正风伤重至此,心下惴惴不安,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只用阴鸷目光扫过昭衍三人,转身跟上了萧正风。
此地离云岭山已然不远,萧正风等人又负伤不轻,一众人马只好放慢速度,直至天黑方才抵达西城门前,守城官今日一时疏忽险酿大祸,乍见众人归来,吓得魂不附体,忙是命人开门相迎,不想这些大人物没一个将他放在眼里,心里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军兵入城,众暗卫各归其位,萧正风甩袖回了县衙,且不理会冯墨生,命人唤了最好的医师到廨舍,为他治疗伤口。
萧正风身上多处带伤,最麻烦的莫过于右眼和左手断指处,医师战战兢兢地查看过后,“扑通”一声跪倒下来,将额头磕得流血,只道自己无能为力。
饶是已有了心理准备,想到自己以后就要断指缺目,萧正风勃然大怒,牵动伤口又渗出血来,恨不能将方敬的脑袋砍成稀巴烂,再将那些逃走的贼子悉数抓回来千刀万剐。
盛怒之下,萧正风抬脚就要将这不中用的医师一脚踹死,门口突然传来了禀报声,说是清和郡主来探视他了。
殷令仪被救回一事,萧正风在路上已听冯墨生说过了,只是他心情不佳又模样狼狈,实在不愿让她见到自己这般样子,正要开口谢客,殷令仪已不顾侍女劝阻,推门而入。
萧正风平生好大喜功,尤其不愿在女人面前丢脸,下意识背过身去,拿手遮住伤眼,不想善解人意的殷令仪这回却是绕到他面前,柔若无骨的手轻轻覆在他腕上,劝道:“伤口尚未结痂,你这般捂着易生炎症,快些放下吧。”
只要殷令仪愿意,她会是天底下最讨人喜欢的人,这一句话里没有怜悯更无嫌恶,平平淡淡如看待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令萧正风心头升起的烦躁都化为乌有,讷讷坐了回去,任那如蒙大赦的医师上手处理。
殷令仪坐在一旁,直到医师为萧正风包扎好了伤口,屋里屏退了一切外人,她才叹了口气,道:“萧楼主以身犯险,亲自将匪首斩于刀下,虽是大功于朝,但过于冒险。”
萧正风强打起精神道:“不说这些,得见郡主平安归来,已是大幸!”
殷令仪秀眉微蹙,苦笑道:“我之所以深夜前来打扰,正是为此事而来。”
听她主动提及被掳之事,萧正风神色一肃,只听殷令仪道:“掳我之人是一年轻和尚,武功极高,来历不明,将我带出县衙后遁入暗渠,在那脏污阴暗的死角藏身不出,期间不曾与我有过半句交谈,不过……我曾见他拿回密信翻看,透过烛光偷窥,俱是些字符画。”
她一边说,一边以指蘸水在桌上画了几下,萧正风定睛看去,与殷令仪异口同声地道:“乌勒文!”
“我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窥见了这几个字。”殷令仪摇了摇头,“他点了我的哑穴,却不遮住我的耳目,可见是有恃无恐,今日天未亮时他将我扔在原地,独自出去了一趟,不多时就带了两身皂衣回来,并有一块令牌。”
说话间,她将从守城官那儿拿回的令牌递到萧正风面前,后者接过仔细查看,顿时脸色铁青地道:“是紫电楼的令牌没错。”
“这令牌,部下人人都有吗?”
“不多,却也不少。”
“能否一一清查?”
“近日来折损了不少人手,部分尸身未及回收,恐难盘查。”
“那就是查无所证了。”殷令仪摇了摇头,“万幸昭衍及时赶到,将那贼和尚截住,否则……到时候,这令牌就是紫电楼的祸端,若因你我之过牵连朝野,纵然是死也难心安。”
萧正风的一颗心直往下坠。
半晌,他忽然道:“昭衍与冯楼主先后追出城门,却是跟丢了贼子踪迹,冯楼主因此断定昭衍与贼相通,二者之间里应外合,郡主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不如何。”殷令仪淡淡道,“昭衍也好,冯楼主也罢,我对他二人所知甚少,仅凭这点蛛丝马迹怎敢妄自揣度?只是……”
“只是什么?”
“昭衍是步山主的弟子,寒山多年来与雁北关守望相助,就算他犯下罪错,也该将人拿下,知会寒山一声再行处置,冯楼主却亟不可待要将其诛杀,又是在这多事之秋……得亏萧楼主及时赶到,否则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别说那挥剑斩敌酋的步寒英。”
殷令仪这句话使得萧正风心头一凛,立刻想到昭衍先前的诸般说辞,忍不住摸了摸怀里那块青狼令牌,喃喃道:“不错,冯楼主这回确实冲动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殷令仪宽慰他道,“据我所知,冯楼主固然智计过人,可他毕竟年老心衰,难免有疏漏之时,所幸大错未成,萧楼主不必过于挂怀。”
是啊,冯墨生那老狐狸向来谨小慎微,做事总是谋定而后动,他明知道这是牵一发动全身的时候,怎会行此等“冲动”之举?
去追和尚的那群人里,除了昭衍,其他都是冯墨生的心腹,那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还是他说了算?
萧正风仅剩的左眼微微眯起,令人胆寒的杀意在眸中悄然闪动,右眼明明上过了药,现在却莫名疼得厉害,似要滴血。
一旁,殷令仪端起热气袅袅的香茶,轻轻呷了一口,唇畔轻笑旋即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