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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可他同样没资格替别人决定未来。”步寒英摇了摇头,“我将真相告诉薛泓碧,不为要挟他加入我们,只是让他明白前路如何才能做出真正的选择。”
殷无济翻了个白眼:“你说得轻巧,万一他心生畏惧,想退出江湖做个升斗小民呢?”
“随他退。”步寒英语气不变,“我们在这条死路上走了十二年,不止踏出生关,更是为了讨回公道,倘若要用威逼利诱强迫他人跟我们一起走,公道也就成了无道,要来何用?”
殷无济盯着他看了半晌,屋里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正当明净想要开口打圆场的时候,殷无济忽然笑了起来,道:“步山主,我本来是很讨厌你的。”
步寒英一点也不意外,唇角微扬:“现在呢?”
“我还是讨厌你!”殷无济斩钉截铁地道,旋即话锋一转,“不过,我佩服你。”
说罢,他站起身来,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递给步寒英,道:“择日不如撞日,我二人这便走了……此物是傅宗主托我炼制的,你将它交给小兔崽子,由他自己做决定吧。”
步寒英接过药瓶,起身向他拱手行礼,道:“二位一路顺风,多加保重。”
殷无济笑着摆了摆手,跳上明净后背,那和尚走出屋子就脚下生风,背着个大活人从山顶纵身跃下,无须抓握铁索,只在岩石上借力腾挪,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
客人既去,茶水已凉,步寒英也没了留在这里的心思,离开孤鸾峰往前山去了。
薛泓碧昏睡了一整天,高热终于退了。
他醒来的时候,尹湄刚好端着水盆走进来,见他想要坐起身,连忙伸手把人扶住,又倒了杯温水过来,问道:“你还好吗?还晕否,饿不饿,要不要小解?”
“咳咳咳咳——”薛泓碧本来在喝水,听到最后险些呛死,见她的眼神活像见鬼。
尹湄对他的反应很是不屑,道:“羞臊什么?我扒过的男人比你见过的女人都多,谁稀得看你这豆芽菜?”
薛泓碧:“……你扒男人做什么?”
尹湄语重心长地道:“你还小,不知道有些臭男人端得可恶,老管不住自己裤腰带子,就该扒光了吊起来打……上回有个老不修想欺侮人家小姑娘,叫我撞见了,连裤衩都给他扒掉,吊在灯市街口叫大家都看看他是什么癞蛤蟆。”
薛泓碧:“……”
见他呆若木鸡,尹湄“扑哧”笑了出来,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好在你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要是再晚两天,我就得走了。”
薛泓碧愣了一下:“你要走?”
尹湄奇怪地道:“这里又不是我家,本来将白前辈送到就该走的,听说你要来,怕你心眼多了乱想,我才留下来的。”
薛泓碧想到玉无瑕如今已经加入了听雨阁,以她的谨慎,恐怕是不会再回水云泽了,难道尹湄也要跟她一起?
他试探着问道:“玉前辈的事……湄姐姐知道吗?”
“放心,我都晓得。”尹湄平静地道,“师父有她穷尽余生也要做到的事,我也有自己的应尽职责,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你不必挂怀。”
薛泓碧先是一怔,继而苦笑:“各人各路……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路是什么,何谈去走?”
“你在迷茫什么?”
“我……”薛泓碧低声道,“一直以来我都想求得真相,如今一偿宿愿,反而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如今在外人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只要不撞进他们手里,想做什么都可以。”尹湄道,“你若是想要安生,可以留在寒山,以步山主的能力为人,庇护你是绰绰有余了……不过,我看你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善罢甘休。
何为善恶有报,哪来心甘情愿?
薛泓碧抓紧了被褥一角,脸上神色变幻都被尹湄看在眼里,她虽听玉无瑕交待过一些事情,可自忖没那本事更没那脸去置喙,说到这里已是交浅言深,便不再开口,起身去厨房端粥菜了。
她走了出去,薛泓碧才回过神来。
诚然,他此番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拼命追求的真相也得到了,今后只要小心一些,做个平凡度日的小老百姓易如反掌。
可是正如尹湄所言,他不甘心。
薛泓碧掀开被褥,披了一件外衣就冲出房间,刚好撞上尹湄回来,却是浑然不顾,卯着劲往孤鸾峰跑去。
“喂,你——”
尹湄又气又急,恨不能把托盘砸过去,好在薛泓碧没跑太远就被一人挡住,差点摔倒在地。
“病还没好,乱跑做什么?”
步寒英只手按住薛泓碧的肩膀,眸光低垂,语气淡漠。
“我不明白!”
薛泓碧仰起头,厉声道:“为什么恶人能够横行无忌,好人却要蒙冤受难?为什么奸佞能够高坐庙堂,百姓却要度日惶惶?为什么苛政能够生杀予夺,公道却要不得伸张……我想要做个好人,可这世上好人不能长命!难道为了达成所愿,我就只能去做个恶人?我不明白,我不甘心!”
他声音不大,却让尹湄生生止住了脚步。
步寒英反问:“你纵有千般不甘,又能如何?”
薛泓碧被堵得喉口生疼,他站在风雪中,冷得脸色青白,仍执拗地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我不罢休!”
步寒英不由得笑了,道:“读过《周易》吗?”
薛泓碧愣怔片刻,点了点头。
“天行健,地势坤,如何解?”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这便是你要的答案了。”步寒英正色道,“你之所以不甘,是你认为那些人德不配位,自己却无可奈何,这就是弱者的命运。不论为善为恶,你得自立自强,永不停息地往前走,才有资格决定自己做什么样的人,而等你成为了强者,才有资格说仁慈公道。”
这一句话说得不轻不重,听在耳中却如暮鼓晨钟。
薛泓碧一时沉默了,半晌才道:“你想怎么安排我?”
步寒英沉声道:“我对你没有安排,你自己的路,自己选,自己走。”
薛泓碧问道:“那些人真当我死了吗?”
“是。”
“你有办法为我改头换面,让我重新开始?”
“不错。”
“我若离开,你可会怪我?”
“你心所愿,护你平安。”
“我若留下,你如何待我?”
“收你为徒,倾囊相授。”
“如果你我孤注一生,到头来只换得一场空……”
“问心无悔,便不枉人间走一回。”
狂风呼啸,寒意渗透四肢百骸,却有一股热气从胸中翻涌升腾。
薛泓碧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无犹豫。
他在步寒英面前跪下,身体低伏于雪地,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在上,请为弟子赐名!”
步寒英眼里浮现一丝柔和的笑意,他俯下身,亲手将薛泓碧扶了起来。
“从今日起,你是我唯一亲传弟子——昭衍。”
昭昭之光,衍射四方。
拟将此身化飞蛾,一点星火燎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