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遗忘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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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天在电视上看到韩国女星金志贤抵港做宣传，她在列车上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对火车一般的印象是感觉浪漫，云云。她所说的也许是短途高速列车还是地铁吧，而地铁曾在北京和上海乘坐过，并没有感觉到那种所谓的浪漫，那匆匆往来的人流，居多是上班一族，大多是木然表情的脸孔，沉默着，冷冷的，明亮灯光下，像那窗外的一面面广告牌，光鲜时尚，在飞驰中倒退，面目渐模糊。

    以前广梅汕铁路尚未开通，火车反而是稀罕新鲜的事物，在我还没搭乘过火车时候的想象里，火车也是弥散着怀旧气味的浪漫事物，像文艺片的场景：阴霾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寂寥的月台，吐腾着雾气的老式火车，像冰冷空气中呼吸散出的热气，缓重的启动车声，像凝重的呼吸，间隙的汽笛嘶哑鸣号，不舍眼光里，依稀谁在徐徐含泪挥别。而那样的镜头，事实上一般也只在电影和小说里面见过而已。至今犹记得初次乘坐火车的新奇心情，年轻时候喜欢各种不同的体验，硬软坐，硬软卧，一一都体验过，在杭州游览西湖时，那所谓的水上列车也兴奋地去尝试，尽管那只是列车外形的船而已。而后来搭乘火车的次数多了，渐渐也都漠然了，无非只是在路上的感觉，只是旅程。且火车站大多嘈杂拥挤，人声鼎沸，治安都是比较差比较乱，每次去搭乘火车，都是拎着行李步履匆匆，不理会任何陌生人搭讪，拥挤人流穿梭，直往候车室方向狂奔去，一如逃难。

    一般来说，搭乘日间短途火车的旅程，心情总是轻松一些，观看窗外一路上飞掠过的景色，容易浑忘置身于狭窄车厢。有时即便心情有些许感伤，也如同一首轻快的歌谣，像齐秦早期的那火车快开，轻轻哼唱着：“踏上开往南方的车，行囊却是一封信，虽然那是一封你最让我担心的信件，在你每个字里行间，表露不想再留恋，而我带着最后一些伤感，盼望最后一面。火车快开，别让我等待，火车快开，请你赶快，送我到远方家乡爱人的身旁，就算她已经不愿回来，唔嘟”

    而长途火车的旅行，一般是疲怠的感觉，通常也是返途才选择乘坐火车，因为一般处理完公务之后，不急于赶时间。归途上，无论是事情办得怎样，总算都告一段落，绷紧的神经放松了，疲乏感觉也开始涌了上来。所坐过的火车，较长线路是昆明到广州，或是沈阳到广州，一个人的火车旅途，一般都是捧着杯茶坐在窗边看看沿路的风景，或抱着小说杂志静躺在铺上随意掀阅，车上广播，嘈杂人声，充耳不闻，偶有同车陌生旅客的打量目光或询问，惘若不觉或微笑点头摇头作答，只觉疲惫，只想沉默。一站站的停歇，一站站的启动，睡了醒，醒了睡。搭乘长途火车最为不自在的是漱洗不便，还有那车厢密罐里混浊难闻的暧昧气味，沉闷旅程，恹恹神色，狭窄空间里，只感压抑，百般聊奈中更感疲倦。

    每次在火车上听着那车声节奏，耳边仿佛听到多年之前杜德伟的忘情号，尤其是深夜阑静时分。无法入睡的夜里，便站在车厢连接通道，燃上一根烟，茫然地望着车窗玻璃，一张倦容，映衬在车外高速飞驰的漆黑世界，烟头红点，幽暗里颤烁。“为何沿途仍是冷漠围墙，即使火车已擦过国界土壤，得不到关心，得不到真心，即使我找遍世界到处一样”那首歌曲的音乐，如同夜间提速行驶的火车那仓促的节奏，夜行列车里不眠的我，记忆里播放着那首歌曲，也不解为何记忆会那般的清晰，那首忘情号是一录像带mtv里面听到的，那带子剪辑得不好，歌曲结尾那句“也许归来时，再记不起爱过她”之后，在余音未了时就嘠然而止，那样的细节仍记得，每次那首歌曲在脑海里回响时也在那处嘠然而断。“如像半年前，决裂时，慢慢让她身影散失路上，眼前人，往时情，仿似消失于异乡。如像我昨日，远行前，望着大地后退的方向，因今天我已不想恋爱与感伤。”歌曲讲述的是一段逝去的情事，欲忘而无法忘却，但与其说是忘情，不若说是思念。半年的时间也许还不足以能淡忘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但终归会渐淡忘的吧，时间上而已。即使终生无法忘却，但忆起时候心情渐渐淡然，震荡无法平复，但也会习以为常了，如同置身行驶中火车车厢的震动，始时不能入寝，但渐渐能习惯，麻木也罢，疲倦也罢，终会昏沉睡去。深夜响起的汽笛轰鸣，像一声长长叹息，钻入车内的冷风，卷起烟灰飘散，熄了烟，转入卧铺车厢休息去，闭上眼，就算仍是辗转反侧，也终会倦怠睡去，明天又会在耀眼阳光照射中醒来。

    杜德伟刚好有另一首老歌叫做等待黎明，也是动听，虽然是绝望的歌，他的歌曲，我所喜欢的不外也是那几首老歌旧曲，包括anima、准我、准我再一次。杜德伟强劲的舞曲并非个人喜欢，后期他所唱的情歌，感觉过于妩媚，听过也就忘了，只有忘情号，每次乘坐火车，或和谈论火车有关的时候，都不由想起。所谓的忘情号，那呼啸驰奔永不回头的忘情号列车，叫做时光，我们都是搭乘的客人，那时光列车开往的方向，最终抵达的地点，仍是遗忘。许多路过的风景，也许都不必去铭记，只是我们都难有那相忘于江湖的境界，所以在那怀念和欲忘之间，震荡之中，辗转反侧。如果说那个辗转反侧的人像那铁轨其中一线，那么他曾经爱恋的某个名字，像另一道，紧紧跟随，两条永不再交汇的平行线，无尽头延伸着，那铺垫的枕木叫做思念，连接着他们，那铺垫的枕木也叫做现实，间隔着他们，而时光的列车悲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