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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公然带人来搜墨台府,但她三天两头往这儿跑,一会儿打听公子的情况,一会儿打听‘生死门’的情况,白白喝掉我好几斤的茶叶……”墨台遥说着说着,居然跟我细数起茶叶的斤两钱。
“姑母,皇都出什么事了吗?”我努力把偏离的话题引回去。
“明面上,是说为了缉拿‘祭月坛’刺杀两位世爵的凶犯,实际上呢,是宫里丢了人,就是我们见过的那个祭司。”墨台遥的话宛如一枚炸弹,轰地一声在我的脑中炸开了,她似乎没注意到我的古怪,自顾自地说道:
“说来也巧,事情全赶在‘祭月’那晚一块儿发生了。当值的幽娘来报祭司不见的时候,我正跟皇上说着公子遇险之事呢。到了上月中旬,依旧遍寻不获,我的弟弟说什么也不让皇上这么大动干戈地找人了,于是,畿甸府衙门草草抓了几名江洋大盗游街斩首,这事也就渐渐平静下来了。还好那个时候你已经不在皇都了,不然恭王女没准会指着你的鼻子说是你绑架了祭司。”
“不就是没了一个人,需要这么较真吗?”我困难地问道,额角无声地滑落一滴冷汗。
“要我说,那个祭司真是祸水啊!扰民生计不说,还让内城乱了套。皇上好像怀疑是我那弟弟派人杀了那个祭司,两人之间起了嫌隙。”现在不只是出冷汗了,墨台遥的话将我直接推入了冰窖。
思绪辗转,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颜煜离开,离开我,离开墨台府,离开堰都。
打定主意,我欲寻个托辞去找颜煜,刚起身,就听到有人进了花厅——
很好,我想我确定我的心脏足够强壮了,一眼看见颜煜那张芳菲无瑕的面容时,我还能冷静地转向墨台遥,然后若无其事地傻笑。
“玄,我以为就你一个人在……”颜煜微讶地看着目瞪口呆的墨台遥,然后慢慢走过来,站到我的身边。
“祭司……他……他为什么会在咱们府里?”显然,墨台遥受惊了,连带舌头都不灵活了。
“姑母,他就是我的那个远亲,您说巧不巧。”我干笑。
“这人万万留不得!”墨台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颜煜是修行者,来去自由,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限制他的行动。”我豁出去了。
“修行者怎么了?他脚踩的这片地叫做皇土!你不用多说了,他必须马上离开。”墨台遥厉声说道,熟悉的娃娃脸板了起来,竟透出不容违抗的威严之感。
“姑母……”我的话堵在了喉间,难以吐出。
“姑母,您让谁离开?”一道声音忽地插了进来。
我循声望去,只见发间犹沾湿气的墨台妖孽走了进来,嘴角噙笑,丽色生春。
墨台遥肃容说道:“公子,此人就是闹得满城风雨的祭司。”
墨台妖孽的美眸细密地落在我的身上,轻轻问道:“妻主,你可知修行者是方外之人,不可染尘心,不能生妄念,不得论婚嫁。”
“我自是知晓,但你该问的是皇上她知不知道……”我气急说道。
没等我说完,墨台妖孽转向了墨台遥,粲然笑道:“姑母,这儿没有什么祭司,只有我家妻主的……远亲。”
☆、78念羁情游荡待春晖1
畅月初九,大雪日,墨台妖孽的寿辰。
墨台妖孽是赘婚,故寿筵是由作为长辈的墨台遥出面操办的,连发出去的帖子都是冠以墨台府的名义。我原以为同去年在桓城一样,不过是同宗同族分席共宴,未曾想三日前宫里来人传旨说皇太君及墨台皇贵君将于寿诞当日驾临。一时间,府邸上下为了寿庆忙得人仰马翻,而身为墨台妖孽的妻主的我,反倒成了最为清闲的人。
我站在院落的垂花拱门边,静静看着前方的曲尺亭台,池水覆了薄冰,面上泛起轻烟,袅袅渺渺,远处的楼阁屋舍笼罩在青雾中,隐约可见檐角间连绵的兰馨灯,耳边是断断续续的排练歌舞的鼓乐之声……
“夫人,赏景固能悦心,可也该保重身体。”春莲出现在我的身后,撑起油纸伞为我挡住纷纷扬扬的飞雪。
赏景,在大风雪中……我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吃太饱撑着了?!一个白眼砸向春莲,正要开口,余光瞄到墨台槐终于步出了亭台。
“若公子嫌在皇都呆着气闷,可以去近郊的墨台别庄小住,要不然再去桓城也成,怎么都好过远离皇都四处漂泊……”墨台槐停在我跟前,一板一眼地说道。
“不是漂泊,只是还未想好要去哪儿罢了。”我纠正。
墨台槐没理会我的话,径自续道:“现在离开春尚有两月之余,你既是公子的妻主,理应好好劝劝他。”
“槐表姐,你认为我的夫君听的进旁人的劝?”我非常和蔼可亲地问道:“要不,你去试试?”
据我观察,墨台槐对墨台妖孽的畏惧近乎闻之色变的程度——这完全不合常理,一般来说,年纪相仿的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关系应十分亲密才对。
依墨台妖孽回忆,他小时候欺负过墨台槐饲养的小动物,因此墨台槐老是躲着他,久而久之他也就懒得搭理她了。墨台妖孽说得轻描淡写,我很自然地以为是孩童间无伤大雅的玩笑,暗忖墨台槐小肚鸡肠。
后来,墨台槐向我吐露了多年来的心结。呃……其实,事实与墨台妖孽所说的相去无几——
话说,小墨台烨然在习武初时,曾当着墨台槐的面以五指刺穿了她用心喂养的兔子的皮肉,由于他的劲力尚不足,兔子挣扎了好久方才气绝。
乍闻此事,我深刻地同情墨台槐,看来墨台妖孽从小就不干好事。然而,墨台槐的痛苦回忆并未结束,毕竟墨台妖孽与她相伴渡过了彼此的幼年、童年及少年时期,在漫长的成长岁月中,墨台槐先后饲养过锦鲤、黄狗、孔雀……
于是,我想我开始佩服墨台槐了,有那样的心理阴影她居然没有自暴自弃,还能健健康康地活到现在。
“不用了。”不出所料,墨台槐毫不犹豫地摆首,随即沉默了下来,似乎不知该接什么话,之后匆匆平揖道:“稍待,我去去就回。”
语毕,她转身走回亭台,帘布掀放的瞬间,我依稀能瞟到一直藏身在亭内的人影。
一大早,墨台妖孽亲自去前院坐镇,他前脚刚离开,墨台槐后脚就来访了,不知从何得知墨台妖孽计划离开皇都,火急火燎地找我商量应对之策,殊不知真正的始作俑者就是我——
“妻主,开春融雪后,待栈道通畅,我们就离开皇都,去你想去的地方,过你想过的日子,你不想做官也好,不想算账也罢,没想清楚要去哪儿也没关系,慢慢走,慢慢看,反正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回皇都的次日,从宫中归府的墨台妖孽突然如此说道。
谁人能想像,墨台妖孽的一句话带给我多少巨大的喜悦,我看到了触手可及的希望,挣脱他人强加予我的可笑的命运的希望!
少顷,墨台槐再次迎面而来,张口说道:“只要你能把公子稳在皇都,你家亲戚的事就一笔勾销。”
“怎么个一笔勾销法?”我随口问道,兴趣缺缺。
那夜,墨台遥态度强硬,坚决不肯留下颜煜,墨台妖孽让我把颜煜安置在东厢的暖阁,待我返回花厅,只来得及听到墨台妖孽说“这是我与皇上之间的问题,不关义爹的事,不关墨台氏的事,姑母你别插手,更别做什么多余的事”,最终,墨台遥甩袖离开。
起初的几天,我过得提心吊胆,但眼瞅这么多时日过去,却什么事也没发生,遂渐渐安了心,而今只待离开皇都便是云破天霁。
墨台槐被我的反问弄得面露难色,又是一揖,转身就要走,我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墨台槐这么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趟,她走着不累,我看着都累了。
“我从刚才就想问了,亭子里的人是姑母吧?既然是姑母有话吩咐,我直接过去聆听便是了。”我的目光越过墨台槐,落在后方的亭台。
“我娘说,她在生你的气,在你跟她认错之前,她不要跟你说话。”墨台槐苦笑。
我的面皮一颤,对墨台遥抗议的方式不予置评,只是道:“那我们进屋说话可好?”
照目前对话的进度来看,等墨台遥玩够传话游戏,只怕我要被冻成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