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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又开口说:“崔家又添了个小孙子,一会儿你指个婆子过去给他家贺个喜。”
大秦嬷嬷心里惊怒:真的假的?这崔家三个月前不是要给孙子办满月宴吗,怎的又跑出来个孙子,这再能生也没这生法啊?送林宝颐去了海先生院里后,大秦嬷嬷招来婆子探问这崔家孙子的真假。
婆子一开口,大秦嬷嬷就明白了,那崔老汉生有五个儿子,三个月前办满月宴的是大儿子的小子,现在孙子是老二小子家的。同时婆子还汇报说那崔姓人家的老大媳妇肚子又鼓起来了,前两日老三家也添孩子了,是个丫头就没往姑娘这儿报;那老四媳妇再有三月也该生了,老五小子预定在腊月里娶媳妇,估摸着这一两日的也就给姑娘信儿了。
大秦嬷嬷坐椅上久久不能言语。宝颐姑娘置的这两亩地是给崔家人置的吧。
婆子见大秦嬷嬷不说话,又添了一句:“那崔姓人家也是个实在人家……”
话未完,大秦嬷嬷伸手拍桌案,斥道:“姑娘是个心善的,又不通庶务。她看不出来,你这老奴还看不出来?!未给姑娘种出一粒米粟反倒变着法想名目让姑娘倒贴他银钱,就这还是实在人家!谁给姑娘找的他家做佃户,找出来拖出去先打上二十大板!”
大秦嬷嬷发作婆子的事很快在庄子传遍。海先生院里自不会被遗漏。待听的小丫头回报,海先生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只两亩田真不是大事,可从中折射出的却不是小事。她教出的学生得精通琴棋诗画,可这庶务、世理人情也不能不通。宝颐还小,又是初次置田地,让个佃户欺压到头上还不自觉可以原谅。要是以后还出这事,传出去就叫人笑话了。
当林宝颐看到摆在自己桌案上的是本大家的账册时,有点受打击。怎么说后世里的她也是上过大学的,虽说学的不是会计专业,但记账算账还是没问题的。现在海先生要教她这个,她是不是还得装做不懂的样子啊?还有啊,她是要做妾的,学这些个不嫌浪费吗?林宝颐把这个问题问出口。这一世她过的日子已经很苦了,为什么就不能天天琴棋诗画活在那丰满的理想里,反而要睁眼面对账本这种繁琐又骨感的现实。除却买田用去了十五两银,现在她身上连买白鹅的那四十两都没凑齐呢。看人家账本上流入流出的大把银钱,她的心理会扭曲的!
海先生很是恨铁不成钢,甩出一句话:“就算你是妾,也得给我做个有大家风范的妾!”
林宝颐瞬间迷糊,反问说:“先生,具备大家风度的姑娘怎么可能去做妾?再来即便有那样的姑娘去做妾,怕也是没人要吧。俗话说妻贤妾美方是男人之福,若妻贤妾也贤,那娶他们的人岂不是天天都要听谏言。”
海先生冷下脸,不给理由直接责罚:“戒尺二十下,《女诫》抄上五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回去。”
林宝颐苦了脸。
林宝颐在这边受责罚。主院的大秦嬷嬷毫不知情,她正在为少爷的即将到来而欢喜,满脸笑意掩都掩不住。少爷都有三个半月没来庄子,大秦嬷嬷都以为因着杨家子的关系少爷厌弃了宝颐姑娘,没想到还是来了。主屋的摆设赶紧换,铺盖也得换,这黑炭可不能再烧了,赶紧换成银霜炭。还有那火龙,可得烧热了,这么冷的天,可不能冻着少爷。还有得给姑娘取两身漂亮轻薄的衣裙出来,把少爷伺候欢喜了,姑娘的日子才能过得舒服不是?
一切收拾妥当,大秦嬷嬷还没站住脚,就又看到有那描眉画眼的丫头在主院晃悠了。大秦嬷嬷这才发觉,原来想少爷的不止她一个。只是少爷在乎的宝颐姑娘,是否想着少爷呢?少爷不来,她也不提。哪怕是提一句呢,她也能顺势告诉她少爷婚期提前了,他已娶了正妻,现在赶紧求着少爷把这妾的名分定下来才是正经。这般养在庄子里没名没分的可不是好事,以后要有了孩子,少夫人要蓄意为难的话,想入族谱都困难。
正这般杂七杂八的想着,突有小丫头过来说少夫人送给姑娘的丫头要进主屋,怎么拦都拦不住。大秦嬷嬷撇了撇嘴角,淡淡说:“少夫人给的丫头自是顶顶好的,你们拦着干什么,赶紧趁着这机会多看看人家是怎么收拾房间、放置物件的,多学着点。”
看着小丫头应是走远,大秦嬷嬷的心沉下来,这大婚还不到一个月,又隔着这四五十里地,少夫人还要在姑娘身边安插人手;等她生下嫡长子在府里站稳脚跟,还能有姑娘的活路吗?姑娘没了活路,她也就得跟着倒霉。不能由着姑娘性子了,必须得趁着这次机会把妾侍的名头坐实了。
正午时分,林宝颐从海先生院里出来,特意将被打的左手背到身后。前来接她的大秦嬷嬷心事重重,没注意宝颐的小动作。倒是少夫人给的叫绿宛的丫头眼尖,问姑娘,你的手怎么了。宝颐淡淡看她一眼,没说话,直接迈步前行。
因着被责罚,宝颐心情不好。回到主院后她又被告知说不能先用饭,得等着孟聿衡过来一起吃就更不痛快了;再有那个叫绿宛的老跟着她转,又把她烦的不行。一赌气也不在饭厅等了,直接回主屋要去睡觉。她以为她睡不着,可没想到一会儿就觉得头脑迷糊,想睁开眼偏个身却又睡了过去。迷蒙醒来想着自己下午还得去教习嬷嬷那院里,得赶快起来。只是人坐起来了,眼却不愿睁开,还想再躺回去。
这时传进耳里清清凉凉的两个字‘醒了’,宝颐这才睁开眼,寻着声音看去,却是孟聿衡坐在床沿。她点点头,等他伸手过来抚上她的脸,那冰凉触感让她觉得格外舒适,忍不住用脸颊去磨蹭他掌心。慢慢的宝颐脑子开始清明,伸右手拿了孟聿衡另一只手放在另一侧的滚烫脸颊上。
孟聿衡看看林宝颐红肿的手,问:“为什么被打了?”
“我替你们说话来着,惹着了海先生,她就打我了。”宝颐软软说。
孟聿衡惊奇:“你说什么了?”
“我就说妻贤妾也贤的话,娶她们的男人天天听谏言得无趣死。”宝颐依旧是软软语调,大眼忽闪。
孟聿衡唇角弯起。
这时林宝颐丢开他的一双手,歪头看孟聿衡好一会儿,说:“我不要贴身丫头,以后你不要往庄子上送了,我不喜欢你给我送的丫头。”
孟聿衡伸手摸摸宝颐头上的双螺髻说:“你不要贴身丫头,难道要将这双螺髻梳到老?”
“那找个梳头丫头吧。”宝颐说。
“好,那就找个梳头丫头。”孟聿衡说,顿一下又开口:“我这回来是想抬你做妾。明天你跟着我回趟京。”
林宝颐眼睛黯淡下来。他都娶正妻了,可笑她还在这边给他数离大婚之期还有几天?“等等吧。”林宝颐慢慢说。
孟聿衡伸手抬起林宝颐的脸,说话声音有些冷:“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还是说你不愿意给我做妾,你心里想着那杨士修?”
宝颐诧异,反问:“我想他做什么?”
“你没想他,那半截木簪你为什么不扔?”孟聿衡问。
为什么不扔?因为那木簪上镶着两粒珍珠啊!她去大柳树时知道自己不能离那杨家子近了,站得远远的扔又怕把那珍珠给弄掉了找不到,就把木簪给了宝琴想让她去还的。谁知道宝琴第二天就走,还偷偷把那半截木簪放她首饰盒。
作者有话要说:
☆、我求他干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宝颐自觉和孟聿衡无话可说,身体往侧边一扭伸腿要下床。
孟聿衡没拦她,只淡淡说:“外室子和妾生子待遇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再来国朝律法可不承认外室及其子。一旦有个意外,你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更甚者连林家都要受波及,林宝城这辈子想通过府试填报,那是做梦!”说到这他顿一下继续说:“而你一再说回家,就照你这颜色,谁能保你太平无事?因你你哥嫂已生嫌隙,你认为你回去他们能和好如初?!今天我再给你一次选择机会,做妾、外室抑或是回家,你可得考虑清楚。做了选择,可再没反悔余地。”
林宝颐默然半晌,说我做妾。
因着林宝颐左手被打肿,去教习嬷嬷院里,她直接让林宝颐回去养伤。可回到主院,林宝颐却见里边丫头婆子排排站,走进去便听到大秦嬷嬷威严的声音:“能主动站出来承认,什么都好说;要是让我查出来,可不是一顿板子能了事的!”
林宝颐纳闷,又出什么事了?待她走上前看到放在长条桌案上的书册时,这纳闷更甚。那书册黄黄的纸张看着颇象送子观音像里边藏的那本。会是那本吗?林宝颐问自己。转念她又摇头,她明明看着白鹅将册子放回观音像里的,要出现也该两样一块儿出现才对。
站在大秦嬷嬷身侧的绿宛紧盯着林宝颐,突然问出一句:“林姑娘可是觉得这书册有些熟悉?”
绿宛话音刚落,大秦嬷嬷的呵斥扑面而来:“放肆,姑娘是你可以质问的?!”大秦嬷嬷想的是即便这册子是宝颐姑娘的,这当口也不能承认。淫邪的名头一旦扣下来,宝颐姑娘可永无翻身之日了。
绿宛垂头,不语。一院子丫头婆子的视线却全集在林宝颐身上,各别小丫头还咽了咽口水。更有那眼利心灵的丫头婆子想这绿宛质疑的也不一定就不对。想她林宝颐一介村姑,要是不用些狐猸勾人手段,能做成少爷的枕边人?小小年纪能从哪儿学那手段?当然是这等惑人心志的粗俗册子了。桌案上这本不见的是林宝颐的,但那类册子林宝颐绝对是翻看过的。
这时孟聿衡走出中堂,沉声说:“不承认可以,直接给爷搜!再搜出这种册子,不管是谁直接发卖!”
宝颐抬头看孟聿衡,不能接受孟聿衡的处理方法。那类册子不就是那种事的启蒙教材吗,发现了那就遣送回家让人家自行婚嫁就可以。强行压制野蛮处理,真能起到好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