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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地里狠狠掐了把,对着族老和孟扶离笑,“二叔他今天可能有点醉,我扶他去休息。孟蓟,到了哪步了你继续。”
‘嗖’,长箭几乎是擦着辛四四的鼻尖穿了过去。
辛四四只觉得脚下不稳,摔倒在地上,心口怦咚怦咚乱跳,她险险躲过了一箭,还好没死。下一秒被地上的鲜血惊呆了,脑袋停止思考,只有个声音不断重复着,那是他的血。
悯夙失声惊叫,“小姐,世子他,他……”
辛四四只觉得脸上冰凉,伸手去摸,那是种叫做眼泪的东西,本能的,不受控制的从自己眼里流出来,心中滞痛。
孟扶苏歪倒在地上,胸口处插着支利箭,殷红的血从伤口处汩汩流着。微微眯眼瞧着她,颇有些埋怨似的,“你说好不过来的。“又是抽口凉气,虚弱道:”这支箭钉的心好疼。”
她盯着他胸口的利箭,只觉得心在被什么撕扯。静了许久,只说,“你说陪我一辈子的,你若敢死,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
☆、第37章
他说好,“我不死。”
变动来的实在突然,辛四四觉得天塌地陷般。孟扶离的箭不偏不倚正中要害,她知道他是撒谎的,他一定活不下去了。
孟扶离兀自冷笑,将手中的弩扔到兵士手上,负手走过来。
辛四四本能的护在孟扶苏前边,“四叔,你这一箭已经足可以要二叔的命了,你还要怎样?”
孟扶苏掸掸袖子,脸色阴鸷的睥睨着他们,沉声道:“还要怎样?爱侄说的哪里话,方才明明是孟扶苏要挟持长房嫡女,我担心嫡女受伤,出手误伤了世子。爱侄应当感谢四叔才对。”
辛四四气的直哆嗦,没想到孟扶离不仅无视族老,竟然还敢杀害孟扶苏。她回头,孟扶苏早已经昏死过去,他失血过多危在旦夕,若不快些想法子,便是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勉强压下难过,她再度回身对上孟扶离,缓缓站起身来与他对视,平淡道:“四叔既然运筹帷幄,孟府交到四叔手里再好不过,我是没有意见的。若其他人也都没有意见,四叔大可将家印拿去。”
孟扶离唇角弯起个弧度,“爱侄早这么懂事,四叔何必动手呢?”眼风扫过跪在地上的孟蓟,皮肉不笑,“蓟儿,那就把家印交上来吧。”
三房听完,所有人的脸都黑了。
四爷竟然敢做这种事情,难道不怕天道好轮回?
说实在的,孟扶离还真不怕天道,若是怕天道,这种行为和欺师灭祖有什么两样?他犯下这种滔天大罪,早就够下好几次十八层地狱了。但他活的还好好的不是吗?
孟蓟依旧跪在地上,对孟扶离的话充耳不闻。但辛四四是万万都等不及的,家印交出去就交出去,家印对她不重要,她不稀罕。如果一块冰凉的石头能为她争回来孟扶苏的命,她愿意交给孟扶离。急忙提着裙子跑到司典案处,将盒子里那块刻有印的温润石头拾起,交到孟扶离手中,道:“四叔只管拿去,但孟蓁有一事相求,世子他毕竟在山中教导孟蓁三年,孟蓁想亲自墓葬他。”
孟扶离不断摸索着手中的石头,双目精光闪闪。这么块石头做成的印,他朝思暮想三十年,今日终于成为了囊中之物,让他怎能不高兴。便随口答应着抱着家印出了大殿,也不去理辛四四。
辛四四舒口气,忙叫悯夙,“快,把二叔扶回房里去。”
悯夙不敢迟疑,跑了两步过来帮她。随侍站在旁边搭手,咽咽道:“就让老奴和意之把世子抬回去吧。”
辛四四抬起泪眼汪汪的脸,被随侍唤作意之的小侍从不知在哪里抬过来担子,扶起她轻声道:“小姐,快些把世子抬回去吧。也好……”意识到下面的话会惹小姐更难过,他闭了口,自顾去将孟扶苏抱起搁置在担子上。
直到外面士兵退了,辛四四和悯夙他们带着孟扶苏也离开许久,殿中众人才醒过神来,皆是擦擦额上的虚汗,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孟扶风走过来拍拍孟蓟的肩膀,长叹道:“为父还以为孟扶苏是个能仰仗的,没想到竟然输给了你四叔。看来,咱们孟家,人才辈出啊。如今想来,这都是命。为父认命了,你也认了吧。”
孟蓟却如同石雕一般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族老们相继走出孟府,各自回自家府上,心中无不惊慌。更有甚者,才回到府中,就让家丁备了珍品送到孟扶离那去。
眼下这场骚动,他们得尽快认清时局,若不然,非但荣华富贵尽无,就连性命都是难保。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那厢里孟扶离搂着家印入睡,族老们聚在一起趁夜商议讨好孟扶离的对策。这厢,孟扶苏已经在床上咽了气。
大夫被叫过来的时候,孟扶苏的身体已经僵硬了。整个世子所居的王庭哭声大震。辛四四盯着面无血色的孟扶苏,哭了一阵儿,忽然心灰意冷。
她擦干脸上的眼泪,平淡的吩咐随侍,“明日让人做口棺木,把他葬了吧。”再也无话,连看都懒得再看床上的孟扶苏一眼,站起身来安静的退出门去。
悯夙担心她,跟着她出来,寸步不敢离开。一壁替她挑着灯笼,一壁劝慰开解,“世子想要小姐好好活下去的,才会替小姐挡下那箭。小姐一定要好好活着,连同世子的那份活下去。”
辛四四点点头,要她说什么呢?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很委屈。委屈他为什么每次都说话不算数,总是骗自己,这样其实一点都不好玩。就连快要死了,都还在骗她说,会活下去。着实没什么意思,她说不出来话,只觉得心里木木的,几乎没有感觉了。
但她不会寻死,无论如何都不会。
既然又是一个人了,那就一个人好好地活着罢。
整夜躺在床上,没有阖眼,天才亮,辛四四就换上孟扶苏让随侍送过来的那套百鸟朝服。她要以最美好的姿态跟他道别,毕竟是生离死别。
晌午日头懒洋洋的窝在云后,昨夜那场雨过后,天气又开始了暮夏的闷热。
孟扶苏的丧礼十分简单,相比起孟蓁那场丧礼,实在细说不起来。辛四四本意是想办场隆重些的丧礼的,但早上去见孟扶离的时候,孟扶离闭门不见,只让下人出来传话,说已经命人呈折子到高陵了,不日,整个南朝的人都会知道世子死去的消息,那便是最隆重的丧礼了。让她不要再去打扰。
辛四四知道,孟扶离刚刚接管孟家,少不得还要从折子里说说孟扶苏在世如何不好,只是这些计较也无用了。
回到王庭,她只带着平时伺候孟扶苏的下人,和大房的下人们操持张罗,为他定了口金丝楠的上好棺木,就让人抬着去葬了。
处理好孟扶苏的后世,辛四四在孟府能踏足的地方就更少了。孟扶离不仅限制了三房的自由,切断了三房在许多地方的商号,暗中自己接手。还将辛四四从大房请了出来,安置在偏院的一隅。
*****
悯夙从门外进来,合起油纸伞,笑道:“小姐,水莲和花烛偷偷给咱们送来了这个,你看可还喜欢吗?”
辛四四抬眼看过去,悯夙手里捧着盘云糕。她们似乎很久没有吃过一块糕了,还记得悯夙时常抱怨说,她们现在连个下人都不如。这也难怪,孟扶离对自己恨之入骨,孟扶苏一死,自然不可能给她好日子过。就连徐氏那边,不也是如此么。
她拾起盘中的云糕看了看,有些恍惚。她不能一直消沉下去,疼她的人不在了,但是她还活着,不能让跟着她的悯夙受委屈。想到这儿,将云糕放回盘中,起步走到铜镜前仔细看看镜中那张美艳的容颜。到底,还是得去艮莨。去艮莨是唯一的出路了,搏一搏,兴许还能过得好,若不去,这辈子只能在孟扶离的眼皮子底下,毫无出息的死去。
如果扶苏还活着的话,一定不会让她受这种苦楚。
她心头发酸,忙吸吸鼻子,对悯夙道:“你去把云糕送回去,不能连累了水莲和花烛她们。”自顾走到床边,从枕头里掏出支金发簪,交到悯夙手里,“把这个给她们吧,要她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替我们传话出去,请慕容王爷前来带我去艮莨。”
悯夙忙摇头,“小姐,你何苦要糟践自己,去了艮莨,一旦去了艮莨,就连慕容王爷也无法救你了呀。”
“不去艮莨难道就留在这里一辈子永无出头之日吗?”她对着悯夙大吼,眼睛通红,“我若不去,你以为我们还能活多久?四叔他会留着我们活多久?”
悯夙被她的样子吓得呆了,连哭都忘记了,只惊骇的盯着她,不敢言语。
辛四四闭上眼睛,重重喘气,平复下来心绪,才缓了声儿,道:“去吧,你若信我,就跟着我一起去艮莨。嫁给慕容王爷已经是不可能了,如今,除了等着被四叔杀,就是去艮莨,答应今上去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