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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卖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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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租有什么值得看的呢?
沈芜去年看过。
湘江水畔,邛崃山下,这座村庄本该土地肥沃水源丰沛丰收在望的,可三年大旱下来,再勤劳老到的农民,也很难种出足够多的粮食,既要喂饱地主和地主头上的权贵,又要喂饱自己和自己身下的妻儿。
冬日的风干燥又萧索,酷寒得让人伸不直脖子,那一日太阳还没升上来,钱管事就带着他那五个伙计来了,按照花名册,第一个还是赵来家。
赵来一家一个中年汉子外加三个少年,四个壮劳力,承租大约五十多亩田地,从早到晚在地里干活,就是在这样大旱的年份里,也能弄出那么多粮,是地主何东来最仰仗的佃农,就算这样地主何东来也没有想过给赵来家减租,甚至还想给他们多加一些,不知为何赵来家也认。
为了交得起地租,赵来家这四个壮劳力还在镇子上各自找了一份零工,不做零工时,就去山上茂林里打猎,平时一文钱也要计较着花,至今赵来家三个少年也说不上媳妇。
连赵来家交租都是这般吃力,就更别说其他佃户了,实在交不出地租的,那五个伙计挨个逼一逼,也能逼出三瓜两枣,或是交出牛马鸡鸭抵债,也有将自家闺女老婆小姨子更或是小子抵进何府做数十年工的,只是这事儿何东来也要先挑选摘捡,讲究的是一个他觉得值不值,或他用过值不值。
是故交了租的一家比一家愁云惨淡,直到收到那小童赵兴家,更是惨不忍睹。
小童赵兴父亲早亡,兄长早夭。家中只有一个年过三十的寡妇娘亲朱氏,和他这个七岁小童。朱氏为了母子两人的活路,常去外头做游娼,家里的田地也从不懈怠,而赵兴年纪太小,母子两也经常被村里的无赖贱人欺负,不过大多数村民还是可怜维护他们的。
而这次,因着地租比先前多了三倍,她已经抵当了家中所有能抵当的东西,身子也亏空得差不多了,却还是差十两。
钱管事坐在赵兴家院子里,院子中央烧着一盆火,将昏暗的冬日照亮,也将朱氏磕破的头脸照亮,那是一张娇媚而苍白的脸,削肩薄背,浑圆曲线,两扎宽的纤腰,确实有一些滋味,可惜是个游娼,何东来必定是看不上的。
又瞥了一眼被她使劲护在怀里的小童,那小童哭成了个脏猫。
他吸了一口旱烟,白烟从他的鼻孔嘴缝喷薄出来,好像一只烧香的鼎。
他不喜欢猫,所以这小童他也不要。
“那你是想挨鞭子?”
他的声音干涩却不冷,音色听上去好像闷在盖子里煮沸的烂粥,闷闷的,软哄哄的,咕咚咕咚,但话意却冷得让人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