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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个女子的簇拥下,太子脚步摇晃着走向平时根本不会去的宫院,每走近一步,他心中的怒火就旺了一分。
这些年,太子的后宫已经比册封时多了两倍,可竟然一个孩子都没有!太子的恨怨已经快把自己逼疯了。如果不是因为吕家是他在朝堂上最稳固的支持,他不要说把太子妃休了,把她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现在他根本没法见那个女人,一看见她精致小巧的面庞,他就真的会作呕!多少个孩子!开始,他还有个数,后来,就没数儿了。他怎么防都没有用,后院总不能调侍卫来守着,若是不让太子妃召见那些侧妃侍妾,就失了尊卑之道。
他不能真的跟太子妃撕破脸,该说的都说了,可这个女子就这么狠毒无耻!知道他现在不能把她怎么样,就毫无顾忌地下手!
成婚这么多年,别说儿子,他连个庶女都没有!他这个太子怎么往下当?现在三皇子不提成婚的事,那是因为镇北侯的长女还没有及笄。他们现在就同行出城,等到她及笄了,太子可以想象,三皇子一定就会要求娶亲了。而那时三皇子会二十岁了,谁能阻挡他娶亲?就是他不娶镇北侯的女儿,他娶谁不会有孩子?如果哪天,三皇子有了孩子……太子的心都揪紧了——父皇!就是为了子嗣考虑,父皇也会重选太子!
他拼命地折腾这三个侍妾,整整地闹了大半夜,莺歌燕语不断,被翻红浪滔滔。
到了上朝时分,太子疲惫地起身,太监过来帮着他穿衣束发。太子一夜逍遥,十分想再睡会儿,可是不敢误了上朝,就闭着眼睛凭太监们帮着盥洗打扮,吃早饭都是有人喂到嘴里。可即使这样,到去上朝时,太子还是没真的醒来。临上宫辇时,太子还半眯着眼,一脚登空,失了重心,就要扑向辇中,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他,耳边一句轻声的提醒:“殿下当心脚下。”
太子皱眉睁眼,见旁边一个宫女,该是为他掀起帘子的,相貌极端平常,眉眼毫无丽色,年纪该也是大了,笑时眼角有一缕细纹,只是笑容温和,见他看来,忙放了手,低头行礼。太子刚要上辇,扭头问:“你叫什么。”
那个年长的宫女有些意外,犹豫了片刻才又行礼道:“奴家小字初荣。”脸上闪过惊恐的神色。
太子知道她在怕什么,当下没有其他表示,上辇而去。
这么简单地一扶,倒让太子心里有了牵挂。这个宫女他以前没有见过,能到他面前的都是年轻的女子,今天也许是她临时上来的。他在朝上默立时,心中也有些不解。他从母亲那里没有得到安慰,在美女身上也没有得到解脱,可是这个相貌平常的宫女却让他莫名有种亲切感,她像是焕发着他从来没有感到过的温暖。
他下朝后再上宫辇,旁边的就不是那个早上的宫女了。太子却下决心要找到那个初荣,可这事一定得秘密地做,绝对不能让太子妃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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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天的,窗户都敞着,听着隔壁院落的噪音,太子妃自然无法入眠,次日起来,眼下的青晕不比太子的浅多少。
前来向太子妃问早安的人不及太子后院人数的三分之一,就是来的人,眼里也带着些轻蔑,至少太子妃是这么看的。
太子妃答礼时话说得格外缓慢,让对方不得不施长礼,一早上的问安拖了小半个时辰,把这些妾室们折辱得差不多了,太子妃才示意她们可以走了。
这些莺莺燕燕们一出了太子妃的宫院大门,就大声咳嗽吐口水,尖声说笑,唯恐太子妃听不见,脚步缓慢地走远。
太子妃巴掌大的小脸庞,在夏日有些耀眼的阳光下,依然干燥无华。
大厅里除了一个贴身的丫鬟,没有别人了。太子妃坐在椅子上良久,才用极低的声音问道:“那药弄到了?”
旁边站立的丫鬟也小声回答:“弄到了。”
太子妃又问:“真的管用?”
丫鬟点头:“真的,这断子汤卖得很贵,一副一两金子。”过去只是落胎药,现在是让人断子的药,自然非常昂贵。
太子妃露出冰一样的笑容,慢慢地说道:“先给两个侧妃试试,她们过去那么容易怀上,若是这半年在她们身上看着有用,就给她们都用上!一个都别落下。”
丫鬟紧张地咽口水:“我只买了三副,都要的话……得快四十两金子……”
太子妃淡淡地说:“若是有用,八十两金子也没什么,卖我的嫁妆吧。”
丫鬟点头,太子妃眼睛看着前方,像一个瓷像般许久不动,丫鬟也不敢动,这么僵持着,隐约听到隔壁宫院里晚起的女子们肆无忌惮的说笑声。
太子妃眨了下眼睛,轻声说:“做乌鸡当归汤,给她们好好补补身体,马上用,我一天都等不了了。”她的脸扭曲起来:“小娘养的下贱坯。把我当成了什么?我是好人家出来的,嫡子嫡女才是正理!我怎能让你如意呢?”明明是恶毒的言辞,可太子妃说得平缓而自信,倒像是在说很平常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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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那次在湖边旁观了一场斗殴后,回宫提心吊胆了好几天,让丁内侍时刻聆听周围的动静,过了段日子,宫中对火罗被打一事毫无反应,看来根本没发现,四皇子才松了劲儿。等到北戎的使节队离开了京城,四皇子才又出宫来转悠了。他还如往常一样去观弈阁下棋观棋,丝毫不知道他因此被太子误解为替张大公子传了小道消息,更深地被拉入了太子仇恨的黑名单。
让四皇子不快的是,自从那次后,他就再也没得到镇北侯府的任何联络,看来他被利用后,就被撂在了一边。一来二去的,连张允铭也不常来了,四皇子心中惆怅,难免一副郁闷的表情,看着窗下人来人往的街道。
包官人见缝插针地凑过来,小声建议道:“蒋公子看来心绪不佳呀,能否与我下盘棋?赢了棋可是会很高兴的,蒋公子不想试试?”
四皇子实在无法让自己沉沦到那个境地,只能换个话题来转移包官人的注意力,问道:“包官人可是买入了粮食?”
包官人叹气道:“我去年没买多少,现在后悔了呀!粮价都涨了十倍了。去年夏天时才三四文一斗,现在是三四十文了,太贵了。宅地倒是便宜了,我看中了一块,想去买下。”
四皇子沉重地摇头说:“这时候可不是买地的时候,包官人,每次饥荒开始时,都是粮价攀升,地价下降。三四十文一斗虽然比去年多,可平常人家还是能付得起,相比饥荒时一两银子或者金子要便宜多了。包官人,我若是你,此时就是要卖了田地,也要买入粮食的。”他知道后面会有几年灾年,说出话来自信满满。
没有季文昭时,四皇子在这里可算是顶尖的棋手了,包官人对四皇子特别佩服——看看人家,年纪轻轻,就把自己打得大败……当然,谁都把自己打败了,但四皇子是年纪最轻的!
听四皇子这么一说,包官人心虚了。人类历经过多少饥荒,每个人身体里都有对饥荒的恐慌基因。当初三皇子放出话来,包官人没全信,现在四皇子也这么说,包官人不敢不信了,马上对四皇子一抱拳:“多谢蒋公子提醒,我这就回去筹办。”转身就走了。
四皇子又有了一段清静的时光,可以坐在那里自顾自地胡思乱想。而包官人一溜烟跑回了家,让母亲夫人把钱都拿出来不说,还要她们把什么首饰细软都卖了,赶快去买粮食。粮价一天一变,绝对不能耽误了。包官人就是平时不着家,可也是个做实业的顶梁柱,他这么咋咋呼呼地回来了,还神秘地说是宫里人告诉他让他这么干的,包老夫人就吓坏了,认为是宫里皇帝得了各地的报告,饥荒到了!老百姓怎么能知道?包官人仗着开了个观弈阁才得了信儿,这么宝贵的消息可不能瞎了!包老夫人果然卖了首饰细软,用所有的存蓄买入了粮食。这之后,还告诉了左邻右舍七姑八大姨什么的,一时间,从京城一个角落开始了抢粮潮。人人争相购入粮食,短时间内就又把粮价推高了几倍。
这些买了粮食的人,一点也不后悔。
起于春夏之交的干旱,到了夏天愈演愈烈。多地天气干燥酷热,小溪小河纷纷干涸。入秋后,各处都急报灾情,广阔的田地颗粒无收。
皇帝每天都要聆听各种哭诉旱情悲惨的奏章,渐渐烦躁。幸亏粮储充实,大多就是责成当地官员开仓救济饥民,几地区联手,遣返流民回乡之类的。
太子完全成了摆设,他过去本来就没有经历过灾年,现在又被沉重的私心杂念所困,面对灾荒,毫无头绪,只能对皇帝的指令一一称是,一句多的话都不敢讲,更别说什么建言倡议了。
有一次皇帝都不耐烦了,问道:“太子可有何救灾之建言?”
太子行礼道:“全听父皇之意。”
满朝臣子看在眼里,都暗地皱眉。
当初太子未册封之前,就与镇北侯七岁的小女儿斗气,对朝中戍边的武将不敬,然后皇后当众下毒,接着还有那么明显地对着三皇子去的刺客……还以为他多么能个,才挑起了这么多的事端,可现在真到了政事上,怎么如此无能?早知道自己这样,当初何必那么张狂?镇北侯府屹立至今可不是凭几句“全听父皇之意”之类的虚话换来的,那是多少人的鲜血在战场上拼出来的。这么看来,太子也太不自量力了。
被大家回过头来同情的镇北侯府,这个夏天过得格外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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