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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那一张巧辨善伪的脸色尤为阴沉,于内务总管言语客套一番,却语气坚绝地拒绝掉此等殊荣,不待他再出言挽留,便迅速带着熊妹妹掉头离宫。
刚一回到有间客栈时,牧骊歌便一言不吭地拽着虞子婴入房,并反锁好房门,令侍卫好生守在门外,不准任何人靠近。
虞子婴虽神经粗,但对环境气氛的敏感性却不缺,眼看着牧骊歌一脸忍怒看着她,准备随时发作她的模样,亦不主动寻找错处,只是挺直身躯,如军训般沉默着等他开口。
牧骊歌一看自家妹子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皮赖相,顿时气焰更炙,坐下后猛灌了几盅茶水,深吸一口气,方道:“你——你是否与景帝——”后面的话,对着自己一向慈爱的妹纸竟难以启齿。
嗯?虞子婴黑洞洞大眼抬起,看着牧骊歌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不由得猜想,莫非他知道她跟景帝之间发生的事情?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景帝办事讲求狂风扫落叶残酷无情,哪里有人敢肆意宣传他的小道消息泄露给牧骊歌听?
看她一脸木讷茫然之态,牧骊歌直接血气涌上脑顶,直道——事已至此,你装,你还给我装!
笑面狐狸牧骊歌此时被他妹的给逼成冷面罗阎了,他黑压压的墨眸盯着虞子婴:“你与景帝,你们之间究竟做了什么?”
虞子婴眨巴眨巴眼睛,反问道:“皇兄你以为我们做了什么?”
牧骊歌被她噎得一窒,只觉他这皇妹是越来越熊了,半分不似以往那般好摆弄,一时既气又无奈地重重叹息一声。
“你啊——皇兄入京前曾跟你说过些什么,你难道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你怎么就能不守住最后一丝底线呢!你这般……可是亏大了。”
牧骊歌是男人,他也太了解一个男人的劣根性,但凡是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珍贵,求而不得,得而珍之,事局未定,而这太易得手的东西……便显得廉价了!
廉价的东西必定会被人弃之如敝履,她怎么就不懂呢?他这傻妹妹,莫非当真是被美色迷晕了头了,这般不知轻重!
虞子婴自认不笨,但他的话听半天只听懂一个“亏”字,但她却不明白他所言的“亏”在哪里,便不耻下问道:“皇兄指我亏哪样?”
这般田地她竟还不愿意承认!眼下她知道羞知耻想遮掩了?可惜,太迟了!
牧骊歌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上,沉声道:“你这一套新衣裳是何时换掉的?”
“淋了些雨,又沾了些血,便换了。”虞子婴倒不惧他这一巴掌响声,却不能表现无动于衷,于是她将头垂得更低了,但回答倒是中规中矩,最后视线于他膝盖以下扫视一圈,补刀一句道:“皇兄不是也换了吗?”
“这能一样吗?为兄是与众人一同在朝和殿换的,而你呢?”牧骊歌被气笑了。
她是在哪里换的?——景帝后宫,景帝专用御池龙泉宫,显然这两个地方都是雷点,轻易不能踩下,于是她嘴巴拐了一个弯,道:“是宫娥随便领着我换了的,当时我受了惊吓,已记不仔细在何处了。”
这话声音说得极低,像是受了委屈却必须强形忍着般嗫嚅,牧骊歌一听才恍然醒起,他这骄生惯养的皇妹方才在皇宫中经历了一场天灾降临与刺杀,虽目测并未受伤,却必定受到了惊吓,而他却……一思至及,他刚才强硬的语气便软了半截。
“好,那我且问你,为何当时那么多人在场景帝不救,偏生只救了你?”
“当时我与你失散后,便无意间跟北疆国使臣撞成一道,那时候刺客将我与北疆国使臣包围,所幸景帝及时带人赶到,北疆国使臣由十二鲸铁骑所救,而我则因北疆国使臣的缘故,顺手亦被景帝所救。”
此事不假,但其中的沟沟壑壑却不是她一言两语能够说得明的。
一听因他一时大意丢了妹纸,妹纸经历的惊险事情,牧骊歌另一半硬度亦弱了:“罢了罢了,我且不追究这些,我只问你,你究竟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虞子婴亦好奇他反复地追问什么。
牧骊歌快被这句话给憋出病了,便一股作气道:“有没有被景帝占了便宜!”
“……”呃?便宜?御池内的摸摸抱抱搂搂算不算?虞子婴犹豫了起来。
看虞子婴不惊不讶,选择沉默以对,牧骊歌心如堕冰窟,倏地一下站起,气得口不择言:“你尚未成婚便已丢了清白,你……你就没有趁机让景帝册封你为妃?!”
虞子婴愕然呆萌。
丢、丢了清白?册封为妃?
丢了清白不是该当即对罪魁祸首斥责痛骂一番,怎么画风一变就绕到封妃上了?难道说皇家的人遇到何种事情第一反应都是利益至上?
牧皇兄开的脑洞太大,即使是虞子婴亦要好一会儿才从他的话中缓过神来。
虞子婴摇了摇头,掷地有声道:“我与他清白仍在。”
☆、第二十章凤霸夺龙(四)
牧骊歌僵硬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不信,满目质疑地挑高音调,慢字吐出:“当真?”
“你不信……莫非是因结果与皇兄的期待相背?”虞子婴敛目沉容,然语气中不勉带了些火药味儿。
“一派胡言!”牧骊歌耳根一跳,温颜生厉,喝叱一声。
虞子婴却蓦地抬脸,室内门窗紧闭,从窗橼缝隙透出的惨淡光线,映覆于那一张明艳如珠面容上,深凹阴暗,浅凸叠影,她面无表情与他对视,抿唇昂立,目瞬不眨,平添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诡谲。
牧骊歌本是正欲朝虞子婴发作,但一看她神色不对劲,她既不似以往那般跳脱叛逆,遇事据理力争怒言气语,倒是话瓢藏腹一改常态般逆来顺受……怪哉。
曾听闻人若受刺激过度,重者癫狂失智,轻者改性换人,她这般不同寻常之态倒有些言中,牧骊歌心沉了沉,墨眸闪烁,心道若她说的皆是实话,那么他再咄咄地逼问下去,岂不是等于朝她身上泼脏水?
皇宫中她方才受过刺激,如今再压上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若将她逼出个好歹,岂非祸事?
是以,牧骊歌噏动几下嘴唇,便也噤了声,他对“牧晓凤”与景帝并未发生过超越正常男女接触性关系的事情,心中既松吁了一口气,同时亦感到几分……他不愿意承认的失落。
“或许此事是皇兄武断了,晓凤,疲于一日,你且回房去休息一下吧。”牧骊歌不看她,视线漠然注视空气一处,淡声道。
虞子婴听完,一吭不响,动作十分利索顺畅地转身便走,半分不带迟疑。
直到听到房门咔一声重合闭上,牧骊歌冷漠的表情当场崩溃!
他揉额长叹一声——这妹纸果然长大便是要嫁给别人当媳妇儿的,当兄长的不就紧张地多问一句话,便这样兜头泄愤地甩脸子给他看,他招谁惹谁了!
可等虞子婴走后不久,他却也气不下去了,只因他脑洞活跃,一下又愁上别的事情了,比起兄妹间这点芝麻绿豆小事的纠纷,殷圣的邪恶种子在九洲大陆发芽才是天大的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