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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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的白昼真长，夕阳早就下山了，可那远处的青山绿树，在山上忙着的庄稼人，依然清晰可见。晚霞把山村染成微红，像淡妆的清秀女子披着薄如蚕翼的披风。勤俭的农民赤着脚，扛着锄头往回走。他们眯着眼睛，脸上通红通红的，像是刚喝过三五两烧酒。光脚踩在石头路上，小心翼翼的。脚板接触地面时，随即一扭，这是大热天赤脚走石头路自然而然练出来的。那步伐看来，好像是最古老的时装表演。妇女们在霞光映照下，像薄施一层胭脂，显得光彩照人。

    渐渐地，群山只剩下一个轮廓。树上的蝉“嘶——嘶——”地叫着，声音既单调又令人烦躁。阴暗处，蟋蟀在无精打彩地“乱弹琴”孩子们在大人指挥下，提来一桶桶水，往院子里到处泼去，发出“嗤嗤”的声音。热气夹杂着灰尘纷纭扬扬地到处飘。

    过了一会儿，地面温度已慢慢下降。这时候，最忙的要数孩子了。他们齐心协力，蚂蚁抬蜻蜓般地把竹床搬出来，又找来长凳把竹床支好，就匆匆忙忙去洗澡了。

    夜色来临，人们纷纷端着稀饭来到院子里。大人大多随带一把交椅，围坐成一个大圈，嘴里发出“呼——嘘——”的声音，一面把稀饭吹凉，一面往嘴里拨。不时还有人高谈阔论早已过时的中央某领导人的轶事。孩子们聚在竹床上，也不管挤着会不会太热，或者手里的碗会不会一不小心被碰翻，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催着爷爷奶奶讲故事。“老故事家”拗不过孩子，讲出的却是孩子们听过一遍又一遍的故事，孩子们个个瞪大眼睛，表示对故事兴趣浓烈，且不时接着话茬儿你一句我一句地乱搭，好像生怕别人以为他不晓得故事内容似的。蚊子也“嘤嘤嗡嗡”地赶来凑热闹，却又被满院缭绕的蚊香气息熏跑了。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喜欢拉二胡的青年人“咿咿呀呀”地拉着，人们围坐在旁边津津有味地听，有时还随着二胡声“嗯嗯啊啊”地哼起来。这声音容易使人产生错觉：这蚊香肯定是假的，要不，怎么赶不跑蚊子？

    二胡声随着燥热的空气在乡村流淌，引来了“碰调师傅”所谓“碰调”唱得既非词也非曲，只是旋律上大概有那么回事。“碰调”形成的原因大约是觉得唱曲没意思，而唱词又不会——以前听别人唱时没听清或记不全，只能乱哼一通。声音太轻又怕对不起受恩于父母的“金嗓子”只得放开嗓门，因而也就博得了“碰调师傅”的“美名”了。他很投入地唱，人们静静地听。到高音时，忽地发出猪被杀时的嚎叫，人们“哗”地一声哄堂大笑起来。一曲唱毕，接下去就是评头论足：哪一句比唱戏的还唱得好啦；哪一句没跟上二胡声啦；哪一句跑调啦。最后，总忘不了说他声音亮，在座的人都比不上他，当初如果学唱戏肯定是个名角。说得“碰调师傅”回家免不了要喝几两烧酒。

    夜深了，人们陆续散去。蝉也已睡下了吧。月光下，只是一片蟋蟀的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