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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争国本之事既已被摆到台面上,自然不可能轻易善了,之后的每一次大朝会,以昌国公为首的立宁王派和以安国公为首的反对派便都要吵个天翻地覆,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都是坚持己见,毕竟事涉各自的切身利益,还不是蝇头小利,而是天大的利益,自然不会有谁轻易就妥协屈服。
皇上眼见今日是议不出个什么子丑寅卯了,事实上,他也早已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遂让高玉旺宣布退朝。
又有内阁五位辅政大臣之一的戴阁老出列说:“大皇子虽犯了错,到底不是什么有伤大雅之错,连孔圣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大皇子能浪子回头,臣以为仍是可造之材,却万万不能因此便抹杀了大皇子嫡长的身份,乱了嫡庶尊卑,故臣以为国本虽当早立,却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一来皇上春秋正盛,二来总得再给大皇子一次机会,不然若全天下的人家都以嫡长子犯错,便剥夺了嫡长子应当享有的一切权利,天下迟早要生乱象,还请皇上三思!”
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义正言辞道:“天子无家事,国即是家,家即是国,若皇上执意立宁王,臣等也无话可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皇上还没要臣等去死。臣只担心他日史书工笔记下皇上‘不以江山社稷为重,只凭个人好恶行事’,有损皇上千古明君的美誉!”
安国公不由大怒,在心里将陆中冕骂了个狗血喷头,不为自己的女婿争取也就罢了,反还拖自家的后腿,等将来自家妹妹做了太后,安国公府成了当朝第一权贵之家,看他饶得了饶不了他!
陆中冕当然知道皇上想立宁王,事实上,满朝文武只怕就没有谁不知道这一点的,便执笏出列,朗声道:“此乃皇上家事,自当由皇上一力做主。”虽未明说也支持立宁王,意思却已很明白了。
两方人马就此扛上了,皇上脸上看不出喜怒,也不再问他们,只问陆中冕:“爱卿以为如何?”
当下安国公府的拥趸们也纷纷出列反对立宁王,跪请皇上三思。
虽说眼见大皇子已没了做太子的资格,徐皇后在宫中的地位也已名存实亡,安国公府到底是百年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岂会没有几个自己的死忠追随者?
安国公却出列启奏,说哪怕大皇子之前被人陷害名声尽毁,平王瞎了双眼不予考虑,不论是论长还是论贤,也轮不到立宁王,请皇上三思。
皇上自然要问文武百官谁堪立为储,昌国公便说:“宁王允文允武,可当大任”,奏请皇上立宁王,之前也上了折子的众人立刻附议。
上月月底,昌国公贺昭当先上了奏请皇上‘早立国本’的折子,随后承恩侯并另几位勋贵也上了折子附议,文官里也有十来位三四品的中高级官员附议,算是正式将立国本之事摆到了台面上。
要说如今朝廷最大的一件事,当非立太子莫属。
如此各自忙碌着,不觉便已进入腊月了,陆老夫人的病情本就时好时坏,如今天冷了,不免又加重了几分,老国公爷放心不下,从嘉禧居搬回了荣泰居起卧,连带陆中冕等人出入荣泰居的次数也比以前成倍增加,一些前朝的事众女眷自然而然也知道几分了。
而凌孟祈那边则是在为休憩整改房舍而忙碌,又将花园全部翻新整修了一遍,还在园子里挖了个池子,引了一泉活水进来,瞧着方觉得有了些样子,待陆明萱过门以后,不至于太委屈她了。
当下双方都开始百般忙碌起来,陆中显这边是忙着给陆明萱准备嫁妆,就算知道陆老夫人自会给她准备的,陆中显依然按照当初陆明芙出嫁的规格,给陆明萱也准备了一份;陆老夫人这边是明着不好再给陆明萱太多嫁妆,毕竟有打着她名头,实则是罗贵妃给陆明萱的那个庄子在前,她明面上若再给陆明萱太多东西,怕是要引起阖府上下的公愤了,于是只在嫁衣凤冠并头面首饰上下功夫。
凌孟祈都已做好得后年才能迎娶陆明萱的准备了,不妨喜从天降,陆中显竟暗示他明年待陆明萱及笄后便可以成亲,还说陆老夫人与陆明萱也都已同意了,他自然不会傻到将这样的大好事拒之门外,次日便请了高副指挥使去陆家,在与陆中显商量过后,将二人成亲的吉日定在了明年的九月十六,也就是陆明萱行过及笄礼一个半月之后。
过了几日,陆老夫人果然在精神稍稍好些之时,着人请了陆中显上门,与之商量陆明萱与凌孟祈成亲之事,待商量毕后,陆中显便回去找凌孟祈,暗示其可以择吉日来女方请期了;陆老夫人则吩咐张嬷嬷等人为陆明萱打点起嫁妆来。
陆老夫人笑道:“再活二十年,岂不成老妖精了?我可不想活那么久,我这一辈子,也算是富贵至极了,再贪心想要更多,只怕老天爷都要看不下去了……如今萱丫头的事算是有眉目了,就等着凤丫头和珠丫头出孝后传来好消息了,就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撑那么久,可千万不要让她们才出了孝,又得继续守着才好。”
张嬷嬷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忙拿帕子掖了,才嗔道:“什么死啊活的,您也不知道忌讳忌讳,我还打算再服侍您二十年呢,我都不服老,您可也不能服老。”
陆老夫人喘了一口气,才勉强笑道:“林医正已经是太医院最好脉息的太医了,不然他也做不了医正,连他的药我吃着都没效了,何况其他人?且别白折腾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也就这样了,只要能在死前看见萱丫头出嫁,凤丫头与珠丫头都能有自己的孩子,以后不至于老无所依,我也就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张嬷嬷不由红了眼圈,片刻方哽声道:“也吃了林医正的药将近一个月了,您身体却仍不见好转,要不我还是回了老国公爷与国公爷,请旁的太医来再给您瞧瞧?再这样下去,小病也要拖成大病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陆老夫人后脚便咳了个天翻地覆,足足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渐渐消停下来,而且她咳出的痰里还带上了丝丝的血迹。
一直在荣泰居待到午后,陆老夫人要歇中觉了,陆明萱才暂且先回了空翠阁去小憩。
陆明萱这才松了一口长气,只要祖母她老人家不是以为自己身体不好了才急着打发她出门,只要她还没散了精气神儿就好,人最怕的就是散了精气神儿,只要精气神儿还在,病得再重也能有几分生机,反之,就真是扁鹊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陆老夫人不由笑了起来:“你这傻孩子,想什么呢,我可从没认为自己身体不好了,我少说还要再活二十年呢,享福不享福的且不说,让我不放心的人和事还有那么多,你兄弟们且不说,咱们这样人家,男子日子再不好过,也难过不到哪里去,关键是你们姐妹几个,那几个不是我生的也就罢了,是好是歹全看她们各自的造化,我担心的是你大姐姐四姐姐还有你,不亲眼瞧着你们都过得和和美美的,后半辈子再无忧患,我如何能放心的走?你别胡思乱想。”
就怕陆老夫人一旦散了精气神儿,病才真是好不了了。
只是想起自己方才的担忧,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祖母这般着急打发我出门,是不是以为……您的身体已经不好了?您可千万不要这样想,太医都说了,只要您安心将养,将来亲眼看着贤哥儿娶亲生子都不是不可能,您享福的日子且在后头呢!”
因此两点,陆明萱终于还是没忍住声若蚊蚋的应下了陆老夫人的话:“既是如此,明萱但凭祖母安排。”
后一句话到底说得陆明萱心动起来,也许有了事情打发时间,祖母的身体真就好起来了呢?又想起前番凌孟祈受伤中毒之事,当时她便懊恼,若自己其时已与他成了亲该多好,至少她可以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哪怕不能为他分担身上的痛楚,至少也能给予他精神上的支持与力量!
陆老夫人道:“你不觉得我觉得,你不必再说,此事就这么定了,我过几日便叫你爹爹上门,这些日子日日窝在屋里不得出门,我早闷得狠了,有了事情打发时间,指不定病反倒好了呢?”
陆明萱没想到陆老夫人竟将自己暗地里为陆中昱守孝的行径都看在眼里,眼下却是不好再说自己只打算为陆中昱守两年,在心里仍未拿他当父亲看这话了,只得道:“这孝不孝慈不慈的,原取决于个人的心意,其实与旁人并无多大干系,我并不觉得不值当。”
话音未落,陆老夫人已道:“他不介意我介意,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虽不肯认你父亲,想着他到底生了你一场,你旁的不能为他做,为他守孝三年却是做得到的,你当你这半年以来只着素服不食荤腥我不知道吗?你听我的,他是生了你不假,可却从未养过你一日,从未对你尽到过一日做父亲的责任,这做子女的是该孝顺,可做父母的首先却当慈爱,他既待你不慈,你又何须对他尽孝?等到开了春,你便已为他守满一年,也算是尽到自己的心意了,就别为他耽误你的亲事了,不值当!”
陆明萱闻言,就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忙道:“可是我舍不得祖母,还是再过一两年再说此事罢,我与凌大哥……毕竟还有一辈子,与祖母却只能相守这短短的三二年了,我相信他不会介意的。”
又听得陆老夫人笑道:“我自来最喜欢女孩儿家你不是不知道,又怎么会嫌你呱噪?只是孟祈那孩子的年纪真等不得了,我倒是相信他待你的一片诚心,我们家也可以倚势压得他不敢在你过门之前有什么花花心肠,可外人瞧着难免不像,他如今官越做越大,内宅也不能一直没个人打理……你就不要多说了,只管等着我与你爹爹择好吉日后,漂漂亮亮的做你的新娘子罢。”
说完,故作害羞的低下了头去,实则是借此掩饰自己眼里的悲伤。
陆明萱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儿,但仍强笑道:“我还小呢,不急于这一年半载的,而且我还想多陪祖母两年呢,如今祖母却急着打发我出门,莫不是嫌我呱噪,想早些将我打发了出去图个清静?那我可不依的!”
忽然提及她和凌孟祈成亲之事,难道是祖母她老人家以为自己已经好不了了,怕届时一旦……她必须守孝,又得耽搁一年,所以想趁早把他们的亲事给办了?
“一晃眼连你都长成大姑娘,可以为人妻为人母了,又怎能让我不感叹自己已经老了?”陆老夫人笑道:“我这些日子都在寻思,你年纪虽还不大,可以再留两年,孟祈年纪却实实不小了,若再等上两年,就二十出头了,旁人像他这个年纪时,早已儿女双全,不能再让他空等下去了,所以我打算过几日便叫你爹爹进来一趟,与他商量着挑着吉日,待明年你行了及笄礼后,便将你们的婚事办了,我也好了一桩心事。”
陆明萱回过神来,忙道:“祖母好记性,翻了年我的确十五了。”心里的怆然变做了惶然,不知道陆老夫人为此忽然有此一问。
陆明萱正暗自怆然,就听得陆老夫人道:“萱丫头,我记得翻了年你就十五,该行及笄礼了?”
☆、第四十一回一石激起千层浪
皇上半是因着之前在宫宴上喝得不少,酒意上头,半是抱着气罗贵妃一气的心态临幸了寿康殿一个宫女之后,即刻便后悔了。
当初罗贵妃甫一跟他之初,他便许了她余生只她一个的,这也是过去几个月以来,无论他多生气多憋屈,都不曾去临幸过别的宫妃的原因,谁知道今夜却食言了,在她本就认为他出尔反尔的情况下,一旦这事儿传到她耳朵里,还不定她会生多大的气,又会恨他恨成什么样儿呢,可以预见他们之间本就已跌到冰点的关系只会越发的雪上加霜,届时可该如何是好?
可皇上后悔归后悔,却也不能不给那宫女一个位份,后者毕竟是罗太后的人,他又是在寿康殿临幸的她,若事毕他便拍拍屁股走了,当压根儿没这回事,岂非活生生在打自己母亲的脸?少不得只能给了那宫女一个从四品美人的位份,安置在了离寿康殿不远的春禧殿。
那宫女既做了妃嫔,众人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直呼其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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