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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长公主请安,只得不情不愿的应了,然后陪了萧氏一块儿过去长公主府。
福慧长公主自那日出宫回府以后,便气得病倒了,是她的贴身妈妈与女官们衣不解带的伺候,陆明珠与陆文逐也寸步不离的侍疾于床前,才算是让她渐渐好了起来,只心底仍一直憋着一口气,誓要将萧氏给碎尸万段!
谁知道她还没去找萧氏的麻烦,萧氏倒先上门示威来了,福慧长公主怒不可遏,立时便要命人打死萧氏去,还是陆文逐好说歹说软硬兼施,才算是暂时劝住了她,让人出去传话,说自己身子不适,让萧姨娘回去,以后也不必过来,只安心服侍陆老夫人即可。
陆中昱见萧氏好心过来磕头敬茶,福慧长公主却直接不见,也没有东西赏下来,对福慧长公主越发厌恶,也越发觉得萧氏懂事,自己实在委屈了她,回去后便越发宠爱萧氏,把自己的一应体己都给了萧氏保管,一时间国公府的丫头婆子们都争相的去奉承萧氏。
消息传到福慧长公主耳朵里,不用说又是好一顿气生,碍于自己如今身体没有痊愈,要过国公府找萧氏的麻烦是有心无力,且碍于皇太后当日亲自发了话,她短时间内也不好真将萧氏怎么样,只得强自将心头那口恶气先按下,待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再一并发作。
如此忙忙碌碌的,很快便到了六月中旬,天气炎热得人日日都心烦气躁的,好在陆明萱时不时便能收到凌孟祈一封信,每日都沉浸在看信的喜悦与收信的期待当中,倒也不难度日。
这一日,陆明萱与陆明芙一早起来便去了荣泰居给陆老夫人请安,不想她们去得早,陆明丽去得更早,这阵子陆明丽都是这样,姐妹二人早已习惯了,知道她是想讨陆老夫人的欢心,好体己多给她添些妆,虽觉得陆明丽这样做有些功利,但她们也不能就说她这样做不对,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陆明丽想自己的嫁妆能多一些以后能过得好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一时陆老夫人梳洗完,令人叫了姐妹三个进去,大家屈膝行礼后,正陪着陆老夫人说笑,陆大夫人与陆大奶奶来了,陆大奶奶手里还捧着几张大红烫金洒花的请柬,却是二皇子妃不日将举办个小型的生日宴会,因自己年轻,不敢惊动长辈们,所以只邀请了各家的奶奶小姐们,请大家到时候务必赏光。
要依陆大夫人的本意,自然是不想让自家任何人与二皇子府扯上任何干系的,但这样的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说不得只能强忍下满心的恼怒与不痛快,令陆大奶奶捧了请柬来请示陆老夫人。
☆、第四十五回
陆老夫人接过陆大奶奶双手奉上的烫金帖子大略看了一眼,果见其上写着二皇子妃将于本月二十日,也就是三日后举办小型生辰宴会,诚邀定国公府的奶奶姑娘们赏光,自陆大奶奶以下,至陆二奶奶、陆明丽、陆明珠都是每人单独一张帖子,亦连陆明芙和陆明萱也是一样的待遇,且不说二皇子妃心里有什么想法,至少表面看来,她的诚意绝对是做足了的。
陆老夫人不由微蹙起了眉头,第一反应便是做主婉拒了二皇子妃的邀请,就算自家已一早便摆明态度,不再拿陆明雅当定国公府的人,陆明雅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这个事实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陆明雅如今已是二皇子的妾室这个事实一样改变不了,到时候自家的奶奶姑娘们去了二皇子府,万一因着陆明雅的关系,被人明里暗里的讥讽嘲笑甚至刁难,岂非自讨没趣?
况现如今夺嫡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是拉开帷幕了,自家既一早便打定了主意做纯臣,当然是哪边都不沾染上的好,像这样的宴会,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二皇子妃用来替二皇子拉拢关系招揽人心的,自是能避则避。
可转念一想,就算要避嫌,也不至于草木皆兵到这个地步,难道就因为自家的奶奶姑娘们去二皇子府赴了一场宴会,旁人便会认为自家是二皇子府的人了不成?若是旁人都去了,就自家的人没去,反倒更引人注目,而因着陆明雅的关系自家人是有可能被人明里暗里的嘲笑,可定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自家的奶奶姑娘背靠着家族这棵大树,却连这样的场面都应付不了的话,那也枉费家族多年的教养与栽培了!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陆明萱的婚事如今已成了陆老夫人心里最大一桩心事,想着若此番陆明萱去二皇子府能多结识一些旁人家的奶奶小姐们,指不定后者们回家去后与长辈们一说‘定国公府的萱姑娘人还不错’之类,陆明萱的喜事就近了呢?
陆老夫人在心里权衡了一番,最后做了决定,因向陆大夫人道:“连日来她们姐妹在家里也闷得很了,尤其是二丫头,好日子就近在眼前了,等去了夫家以后,头一年又不宜时常出门,廷哥儿媳妇也是,成日里忙着照顾两个孩子,又要跟着你习学家务,连前番我们去寺里上香都没能一块儿去,远哥儿媳妇虽过了头三个月,仍不能掉以轻心,到时候便只让廷个人媳妇带了她妹妹们去松散松散,你意下如何?”
陆大夫人能意下如何,难道还敢直说不想让府里的任何人与二皇子府扯上关系不成,只得笑道:“但凭母亲吩咐。”
陆老夫人点了点头,看向陆大奶奶道:“既是如此,到时候便由你带了她们姐妹去二皇子府赴宴,记得照顾好你妹妹们,你自己也趁我和你婆婆不在跟前儿,好生散淡一日。”
陆大奶奶如何不知道陆大夫人的心思,不由暗暗叫苦,但陆老夫人已发了话,她也不能说不去,因笑道:“这便是祖母与母亲疼我了,我届时一定会照顾好妹妹们的,请祖母和母亲放心。”
陆老夫人笑道:“你自来办事妥帖,把她们姐妹交给你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因又命人去问陆明珠届时去是不去,本来还以为以陆明珠如今越发古怪的性子,是不会去凑这个热闹的,不想去传话的人稍后却回来禀道:“县主说她要去,请大奶奶届时出发前使个人去与她说一声,她好过来与奶奶姑娘们回合。”
虽如今是深恶福慧长公主这个儿媳,对亲孙女儿终究还是疼爱的,听得陆明珠愿意去,陆老夫人眼里不由多了几分笑意,陆明珠前几年的性子不是这样的,说到底都是被福慧长公主给教坏了,如今她愿意多出去与旁人接触总是好事,指不定接触的人一多她心情一开怀,便一顺百顺了呢?
遂命陆大奶奶道:“你记得届时先打发人过去请你四妹妹。”
陆大奶奶屈膝应了,陆老夫人又与大家说了一会儿话,便命大家各自散了。
陆明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是再不想与皇家之人扯上任何关系了,因有意留在了最后,与陆老夫人道:“老夫人,到时候我可不可以不去二皇子府?想来二皇子妃与我和姐姐下帖子,不过是碍于好歹算旧相识,我们又一直养在您跟前儿,给大家都下了独不给我和姐姐下委实有些说不出去,这才会顺道给我们下了的,实则并不是真就希望我们去,我们去不去也没多大关系,要不,我就不去了罢?”
陆老夫人道:“诶,你怎么能不去呢,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跟着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况你若不多去参加一些此类的宴会,你就是再好旁人也不知道啊,我还等着与你挑一门十全十美的亲事,让你风光大嫁呢,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到时候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随你大嫂子并姐姐们一块儿去,便是不能因此而结下一门好亲,能多结识几个朋友也是好的。”
陆明萱闻言,知道陆老夫人都是为自己好,倒是不好再说自己不去的话,以免辜负了老人家一番心意,不过想起自己过去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想与陆老夫人说自己与凌孟祈的事,但不是没寻下合适的机会便是好容易有机会了,自己又因害羞实在鼓不起勇气,眼前却是不能不说了,以免到时候陆老夫人不知情,对她的亲事有了旁的主意横生枝节,因犹豫了片刻,清了清嗓子,便要对陆老夫人开口。
不想话还未及出口,双喜的声音便自外面传来:“老国公爷来了。”
随即便见老国公爷大步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夫人,我有一件要紧事与你商量……”说着发现陆明萱也在屋里,脸上不由闪过一抹意外,“原来萱丫头还在,我还以为大家都早散了呢。”
陆明萱忙屈膝给老国公爷行了礼,听得老国公爷说有要紧事与陆老夫人商量,知道眼下不是说自己与凌孟祈之事的好时机了,只得暂且打住,与陆老夫人行礼告辞,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再说陆大夫人回到自己的上房后,想起二皇子妃过门才不过三个多月,便又是要自己女儿这个长嫂的强,又是赶在女儿之前举办生辰宴会的,轻狂得都快要飞上天了,不由恨声啐道:“呸,上不得高台盘的下流东西,真把自己当皇子妃里的第一人,谁也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也不怕风大闪了她的腰!”
见屋里的下人已被朱妈妈知机全打发了出去,只剩下陆大奶奶这个嫡亲儿媳侍立在地下,忍不住又赶着陆老夫人抱怨起来:“老夫人也是,何须上赶着与那轻狂胚子做脸去,难道还真当陆家是二皇子的岳家了不成?我们徐家才是二皇子真正的岳家呢,陆家算什么,妾的娘家人几时能算正经亲戚了,这般自降身份,也不怕丢进定国公府的脸面!”
陆大奶奶不好接这话,无论是二皇子妃还是陆老夫人,都不是她能背后非议的,只能赔笑道:“无论是从名分还是从自身的人品才貌来看,我们大姑奶奶都是皇子妃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其他人哪里灭得过她的次序去?想来三表……想来二皇子妃心里也知道,只不过她的生辰恰好在我们大姑奶奶之前,这才让她抢了个先罢了,但这也不能代表什么不是,母亲犯不着与她一般见识,没的白气坏了您自个儿身子。”
陆明凤的生辰在十月,去年年底她过门时,生辰早过了,今年的生辰又还没到,被二皇子妃小徐氏抢在前面举办生辰宴会也是人之常情,总不能因为陆明凤这个长嫂兼表姐过门后没举办过生辰宴会,便让人家也不举办罢,要陆大奶奶说,这事儿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婆婆这也未免太沉不住气了,岂不知来日方长?
陆大夫人却仍沉着一张脸:“你不知道,那个轻狂胚子在宫里处处要凤丫头的强,凤丫头碍于是长嫂,要宽容大度,不好拿她怎么样,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人都憋瘦了,此番却还不得不强忍这口气去与她做脸,这几日还不定气成什么样呢,她自来心细你是知道的,我是怕她郁结于心伤了身子,到时候再让那轻狂胚子抢在她之前有了身孕,明儿凤丫头在宫里就真真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陆明凤端午归省时陆大奶奶也是看见了的,的确瘦了好些,但在陆大奶奶看来,也还不至于严重到婆婆说的这个地步,毕竟二皇子既没有大皇子嫡长的身份,又不如四皇子得皇上宠爱,就算二皇子妃再如何上蹿下跳甚至抢先生下嫡子又如何,太子之位也不可能落到二皇子头上,大皇子真正要防的人,还是四皇子,婆婆实在是有些本末倒置,杞人忧天了。
然这话陆大奶奶同样不好对陆大夫人说,便只是道:“大妹妹生来便是个有大福气的,定能赶在二皇子妃之前怀上皇长孙的,母亲不必担心,只管安心等着抱外孙即可。”
顿了顿,又笑道:“我听说将小孩子穿过的衣裳放在房间里,便能让人早些怀上身孕,我待会儿回去后便让人整理几件贤哥儿和大姐儿的衣裳包好,尽快与大姑奶奶送去,想来不日便能有好消息传来了,未知母亲意下如何?”
这个说法陆大夫人也听说过,忙道:“你不说我倒忘记这一茬儿了,你这便回去整理去,整理好了使人与我送来,我立刻打发人与你大妹妹送去,希望真能早日传来好消息。”
陆大奶奶忙屈膝应了,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不到半个时辰,果然使人送了十数件儿子与女儿穿过的小衣裳来,陆大夫人立刻打发朱妈妈亲自走了一趟大皇子府,满心希望这些衣裳真能为女儿带来吉兆,如此女儿便真是皇子妃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只是想起女儿端午节那日眼里偶尔一闪而过的疲惫与落寞,她又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真有了孩子,女儿便再无烦忧了,但不管怎么说,有孩子总比没孩子强不是?
如是到了二十日,二皇子妃生辰当日。
一大早陆大奶奶便起来妆点好了,再四令奶娘与丫头婆子们务必照顾好一双儿女后,才忙忙去了荣泰居。
陆明丽与陆明萱陆明芙都早到了,陆明丽与陆明芙因是早已定了亲的人,并没有在今日出什么风头的想法,陆明萱则因对今日的宴席本就持的是可有可无的态度,所以姐妹三人都打扮得颇为素净,不过一身或豆绿或浅黄或淡紫的衣裳配几样相应的首饰也就罢了,倒衬得一身墨绿色杭绸褙子,姜黄色镶襕边绣挖云纹马面裙,牡丹髻上戴了赤金步摇和大朵珠花的陆大奶奶一身本来不算太出挑的妆扮颇显隆重了。
陆大奶奶忙拿眼去看陆大夫人,见她眼里并无不悦之色后,方暗自松了一口气,与陆明丽姐妹几个静候起陆明珠来。
一时陆明珠到了,穿了件丹枫色遍地缠枝金桂妆花褙子,下系菡萏游锦鲤刻丝长裙,头戴赤金缠丝并蒂莲头面,妆容也十分细致,打扮得出人意料的鲜亮与隆重,然脸上的表情却臭得可以,眼里更是分明的写着“她不想去”四个大字,想来那日答应今日随大家一块儿去赴宴并不是她本人的意思。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日陆老夫人打发去传话的丫鬟到得公主府时,可巧儿陆文逐也在,陆明珠不怕福慧长公主,自那年她吵着闹着要寻死被陆文逐真扔下水池差点儿一命呜呼后,却是打心眼儿里对陆文逐有了几分惧意,若只是福慧长公主让她随大家去赴宴,她说什么也不肯去,但陆文逐也让她去,还让那丫鬟回去说她愿意去,她便敢怒不敢言了,——这才会有了她今日盛装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一出。
陆明珠给陆老夫人见过礼,又草草给陆大夫人见过礼后,说了一句:“走了。”便当先往外走去。
陆大奶奶见状,心里虽有些不高兴陆明珠也未免太不将自己这个长嫂放在眼里,碍于陆明珠的身份,却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忙忙也辞了陆老夫人与陆大夫人,领着其他三个小姑子跟了出去。
姑嫂五人去到垂花门外上车,考虑到陆明珠的性子,陆大奶奶一早便安排好了三辆车,她与陆明丽同坐,陆明萱与陆明芙坐,陆明珠单独坐一辆,这样的分配众人都没有异议,于是就着丫鬟的手各自上了车,鱼贯驶出国公府,往二皇子府所在的方向驶去。
一时到得二皇子府,虽说二皇子妃有言在先自己只是举办个小型生辰宴会,但来捧场的人还是不少,不说整个京城上流社会各家各府的奶奶小姐们都来了,却也至少来了大半,是以定国公府的马车在离王府角门还有很大一段距离的地方,便被迫停了下来。
陆明芙掀起车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了看,与陆明萱感叹道:“到底是皇家儿媳妇,旁的不说,单只这份体面,便是寻常人家的媳妇万难望其项背的。”